竟然三十三岁了 ZT

(一)杂念丛生
新年第一天。爬五云山,在山顶看到毛泽东1955年登此山时所写的一首七绝,“五云山上五云飞,远接群峰近拂堤,若问杭州何处好,此中闻得野莺啼。”这是我后来从网上查到的,当时面对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体,居然有好几个字不识。心里颇受刺激,于是打算练练书法。
还是在山上,在一块奇怪的石头上看到一个图案,不识,据说是乌云。因我号称在攻读美学学位,面对此类“文明的碎片”应该有发言权才行。于是打算学习考古知识。
道旁有一棵古树,旁人问是什么树,不识。因我所攻读的专业与“景观美学”相关,既然以后要摆弄景观,岂能不“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于是打算学习一些植物学。
一路往山下走,刚在城外某高档住宅区买了新房子的朋友,问起房子风水之事,不知。可我导师曾半开玩笑地跟我说起,如果你想借专业发财,要么就搞搞《周易》,要么就是看看风水,这些在港台是很吃香的。于是蠢蠢欲动想学堪嶼之学。
回家后摆弄从新西兰“帆船之城”奥克兰买回来的一只帆船(就是sailing,也即塞林也,呵呵)模型,有一根桅杆始终不知如何安放,于是深感自己的无能,想学船模制造。又因前段时间看到,新西兰毛利人随便制作的一根矛就值一百多元人民币,遂想学做木匠。
又想到中国古代文人聊以自遣的法宝“琴棋书画”,那是非常能涵养性情,找到乐趣的。学琴已太晚,学书说到底意思不大了。于是找出已经十多年没翻的围棋书,想把棋艺学精;并且从抽屉里找出一些篆刻刀,想把当年半途而废的篆刻重新捡起来,甚至还想学习一下中国画……
要学德语。想精通海德格尔。要有规律地打网球。要每天晚上九点跑步。要写论文。想写小说。也真的很想去好好读读中国古籍。
想做的事实在太多,可是人生苦短,也知也无涯。但在如此实利的空气里,也许有这样的愿望就已经算很不错了,虽然也知道,如此杂乱的念头,仍难免领受一些“浮躁”、“多欲”之讥。
不过,杂念虽多,但其中大义总是差不多的。去年做了两件事,一是考博,一是老婆。所以今年过年我给自己撰了一幅对联。上联是:“躲进象牙塔”,下联是:“堕入温柔乡”。横批两个字:“呵呵”。
(二)只是“心忙”
现在打电话有个口头禅:“有空的时候聚聚。”话越说越习惯,但是真正只是为了聊天而相聚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真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于是越来越理解“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句话所言不虚也。以前是一直把它成为文人的矫情的。可真的很忙吗?好像也不见得。并非商场中人,也非领导人士,忙什么?
只是心忙。
随便翻开幸存的多年前的日记,发现每天都有大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而且老出差,老锻炼,老喝酒,老看球赛,老打架,老看书,老写文章(用手写,还要誊抄),不断地尝试交往新的男女朋友。可是那时候,从来没有产生过忙的感觉。记忆里的三十岁前,反倒经常有悠闲甚至空虚的时刻,经常有静静独处的机会。
那时候,我会用一小时的时间骑着自行车到朋友处喝酒聊天,可因为当年既无手机也无电话,能否遇到全凭运气。好多次,当我满头大汗地终于到达朋友住处,咚咚咚敲门,却发现他不在家。于是又吭哧吭哧地骑上一小时原路返回。
因为模仿鲁迅,所以我那时候的日记里经常会出现这个句式:访某某,不值,归。
现在回头看感觉不可想象。一方面是慨叹当年体能真充沛,一方面奇怪那时候怎么那么忙,却又会觉得很空?
现在是反过来了,明明很空,却总觉得很忙。
因为忙得没有内容,因为心境大不相同。总觉得该做很多事情,哪怕想到两个月后的一次考试也会心神不定,也会焦虑,也会着急,那本来应该发生在至少一个半月后的忙就被提前到了此时此刻。我们自己把淡然的心境败坏了。
而各种各样的事情是随时都会有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我们的心始终处在已到的事情和将来的事情中间,哪里还能腾出足够的余裕,享受真正的悠闲?
(三)与他们一起变老
早在多年前,每次去唱歌,都会发出一些感慨:会唱的歌越来越少了。听着那些年轻的声音把新的流行歌曲唱得那么好,心里有些失落。我们呢,埋头在歌本上找了半天,只能找到几首已经唱得自己都腻烦了的老歌,齐秦、郑均、罗大佑、迪克牛仔……还是那几个老男人。
前几天被人拉着去唱歌,先来一首齐秦的《冬雨》,一出口就知道感觉完全不对。因为胸中已无郁勃之气,就像金庸笔下的武林高手,一提真气,发现内力空空荡荡,于是大为恐慌。音响很好,却没有那种氤氲弥漫的激情,声音的缺陷暴露无遗。
到点另一首歌时,大厅播歌房里的电脑居然死机至少五六分钟,所有另外等着唱歌的弟弟妹妹们都向我们射来愤怒的目光。我与另两位老男人惶惶然,窃语道是不是我们点的歌太老以至于连电脑都拒绝工作?
球场上,一批年轻的选手霸气逼人,这已经不用说了。以网球为例,当今几大高手几乎都是二十才出头的小子。费德勒、罗迪克、萨芬、费雷罗、休伊特。猫在房间里看他们英气勃勃的样子,感到世界早已经是他们的了。
但人总是更愿意亲近自己的同龄人的。所以在足球的王国里,我更关注32岁的齐达内、菲戈,33岁的巴蒂,34岁的卡恩,36岁的西格诺里,37岁的巴乔、卡尼吉亚,38岁的罗马里奥,还有一些守门员。因为自己的青春记忆里烙刻着他们的痕迹。
看阿加西与萨芬在澳网厮杀,就像看五年多前看格拉芙与辛吉斯在法网对决,阿加西与格拉芙是自己的同龄人,我希望他们赢。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萨芬和辛吉斯咄咄逼人,更具活力。结果是,格拉芙胜了,而阿加西输了。
他们的青春与我们一样,已经一点点地流走了。所以,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自己。多希望与我同岁的阿加西继续拼搏下去,无论胜负,因为他的每一次出场都将是我们心中最大的安慰:至少,我们仍然能够战斗。
唱歌也是一样,不会再去气喘吁吁地追逐流行的脚步,那是徒劳而可笑的。还是守着曾经陪伴我们度过那个年代的老歌表达意绪吧。我相信只有同龄人的歌曲才能打动自己。我庆幸自己当年喜欢的大多是创作型歌手,比如齐秦、郭峰、窦唯、郑均等,还得加上作曲家三宝。他们是有创造力的人,所以偶尔还会带来一点惊喜。
不必惆怅,慢慢地与他们一起变老。
“For a sailor, home again, prison again.”





Share |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