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辈四川女人的故事


小M是我小时的同班同学,因为她成绩和性格品行都很好,老师家长都鼓励同学们和她交朋友,我也常在下课后随她坐厂车回她山区里军工单位的家里玩,因而结识她的父母苏姨苏伯,后来因为些原因,两家大人成了好友,一直友好融洽的往来,说话都是推心置腹的,直到我们家搬迁异地。

虽然那时很小,但我也能感觉到小M父母感情不太好,我的爸妈知道详情可从没告诉过我,但我也多少明白一些。


好几次我去他们家的时候都看见两大人不在,可家里却有打斗的痕迹:墙上湿了大片,密密麻麻粘着好多生米粒,可能是淘米的时候开战的。记得一次苏姨还失踪了大半年,也是因为打斗,醉后的苏伯竟然将她的头发揪住摁在水池里使劲抓扯,头发被扯掉1/3,头皮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而且苏伯在疯狂之中还要抓起穿肉烤制的细竹签,要用榔头将它们钉到苏姨脑袋上去!最后终于被几个彪形大汉的邻居制服。当然所有的外界力量都严讨苏伯,他还为此进过班房,苏伯后来酒醒后也翻然悔悟,跋山涉水遍寻苏姨未果。直到后来为了子女苏姨才忍下了这口恶气回来了。


不过苏姨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她实际上过的什么生活别人都不得而知,只是有一年他们厂矿在江边的车间被暴雨洪水淹没,全厂都忙着转移,可苏姨就是呆在仓库齐脖深的水里不出来,宁愿死在里面,厂领导几个都闻讯而去拉扯水淹脖子的苏姨,可她就抱死窗拦不放。后来是怎么出来的不知道了。可见她的如灰死心。

那年头,离婚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再说孩子也受不了,他们一家就这样一直凑合过了下去了,苏姨心中明显的关闭了对苏伯的情感之门.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有一个结婚后很久才生的女儿可以寄托全副的心思.

其实,听小M说苏姨和苏伯也是自由恋爱结婚,只不过个人微小的命运是逃不脱那个时代的捉弄的。苏伯的性格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酷贪杯中之物的莽人,发酒疯的时候常失控六亲不认,在那种本身就憋屈变态得慌的年代千万不要和他硬对,本来他就是一肚子邪气没出发的。

他和苏姨在山区里面一个小学认识,苏伯是外面一所中学的体育老师来帮助建体育课的。苏姨家就在附近,祖祖辈辈都是苦的不能再苦的土著,她家的祖房移栽1棵树挖个深坑,都挖出几根祖辈的劳动工具。家里连尿瓦盆儿都是自己打土胚烧制的,买不起。可苏姨是好歹读了几天书的女子,从进了学校不久开始,心里总是幽幽的,常望着天边出神。

说起来苏姨也是个资质很平凡的人,不过像一些四川女子一样,是属“花茶”性质的,本身的茶质非常一般,但善于吸收,只是一些人善于择别清优而吸收,而有的人则愚顿不开.她也有地道四川女子的特点,暗地里十分的倔强,还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应了那句古话“深山出俊鸟、柴扉掩佳丽”,那时的她和前些年网络上那位四川羌族的“天仙妹妹”也不相上下。即便是多年后人到中年,一次她在重庆沙坪坝一书店找书,忽的回头看见好几个人围在后面议论,别人都在争论她是否是刚上演的《天云山传奇》里面的王馥荔,最后大家结论不是,因为看起来她比王馥荔还年轻漂亮。

容貌的优势在那年代未必是件好事,她有了不少烦恼,而且不少人处于各种心态说她是山里一种艳丽的细腿儿蘑菇,有毒耗人,在她家乡远不及那些平淡普通的家常菜“蘑菇”女人受欢迎。

美貌、心高、人笨、压抑 ,前途无望等等诸多因素使她和这位城市山区“××信箱”军工代号厂矿的中学体育教师走近了,随他出了远山到了城市的近山,满怀希翼的安营扎寨了。

婚后的生活却始料未及,苏伯个性很暴躁而苏姨也特别倔,教育程度个人修养头脑见识的欠缺,以及大环境的紧张和反常都让他们常常水火不容,打斗不休,苏姨也做过不少妥协,但她的确是资质不逮,常好心办错事,反招人怨。记得一年炎夏苏伯去边远省分带队打球归来,特别想吃清粥泡菜败火解暑,可苏姨却热爆爆的为他准备一大桌肉食,看见苏伯不满,赶紧去捞几根泡菜萝卜皮,用滚水烫几遍端来以防苏伯吃了拉肚,气得苏伯直骂她蠢不懂心思。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她会在大热天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来,参入开水给你,或是把清凉的甘蔗放到锅里煮热给你拿来,因为她觉得太凉对你不好。好像真的脑袋确一根弦似的。

就是这样,两口子相互不了解不得心意,好也好不到点子上,虽然他们都算是正直的普通人,但是两人感情的确不好。

在外面呢,苏姨调来后在厂子弟小学工作,和单位的同事们也有很大的隔阂,处境也不太好,她有一段时间是越来越感到生活没意义。想调走,可刚来时签了合同档案押着必须服务多少年;想进修,军工企业管的特别严根本没门;想为家里丈夫好,时时不得法,离婚也没勇气;想在单位业务提高,也是入不了圈成不了事。觉得自己一生大环境小环境都限制决定了只有苟且生存,没有丝毫发展希望,她当时除了女儿以外一切万念俱毁,彻底不自信,连眼睛都很少和人对视,好像眼前永远挂了一幕布帘,视线到此就被挡住顺下。

此时的苏姨思来想去活下去只有1件事情重要,就是疯狂的变态的寄所有希望于女儿身上,眼睛出血似的盼望她成才。还记得当初为了挣多钱攒给女儿,她不仅作豆瓣来卖,还在在电影院门口迎着散场的人卖毛线,在地下商场提着胀鼓鼓的包卖内衣裤,只要一拉拉链,提包里面撑的太多的内衣物就自己顶冒出来散落两条在地下,让她狼狈不堪一阵捡起,满脸通红.在租下摊位后摆摊时忽然看见同事了,赶紧头一埋钻到柜台下以防尴尬。除了挣钱,她还看遍所有能找到的教育书籍自学,而且从上小学起每天都要让女儿读报练语言,对女儿的身体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以期待她生命延续的女儿有朝一日能展翅高飞,远走他方。


然而,叛逆期的女儿却不喜欢这个越发自闭且暴鹫的妈妈,对她的高压非常反感抵触,因而常常直接成了苏姨恨铁不成钢时的出气筒:因为在舞台上表演时不慎跳掉了内裤丢了大脸,几岁的小M被苏姨用竹筷子抽得滚到阴沟里;因为不愿意暑假练琴,10岁的她被苏姨用闹钟砸了个眉心开血花;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10多岁的女儿被苏姨当众扇了几耳光,连死的心都有。


由于苏姨极度的压抑变态,不仅女儿不喜欢苏姨,外人也同样反感:她曾经也是一个别人眼睫毛比她多一根也非要给人家拔下来她才心平的人。不仅嫉妒心强,而且为人十分刻薄野泼,在厂家属区外有一公共厕所,夏天傍晚歇凉时候附近的山民会来挑粪经过,苏姨也是和别人一样,芭蕉蒲扇啪啪拍下大腿,指着那些人叫骂。在家里和老公打架,居然敢坐上楼里高窗,怀里揣着一大叠瓷碗,一个个的从楼上摔下去砸苏伯。职称没评上,可以两根筷子敲着碗去领导家耍赖要饭吃。买个西瓜之精刮,不仅精挑细选,要是回家开瓜不甜的话,还要一兜装了追去退瓜。

这样一个泼辣人,自然也象四川当地一些年长无聊喜欢说东说西的女人一样,30分钟可以说20个人的闲话,活脱脱的春药刀娘似的人物。一般来讲男人越老越爱疏理女人的事情,而有的女人则相反,她伙同一帮同好,横暴到整个家属区无人敢惹,“好像看见某某在电影院里摸了谁的胸啦”这类的小话,她绘声绘色讲鬼故事一样的兴奋。


我们家搬走之后,联系就少下来了。只知道后来小M考上大学离家走了,很快恋爱上了同学,之后两人出国了。即便在国内时,他们也回家较少,实在无法忍受苏姨的病态,让她看医生也不管用。


听说多年过去了,苏姨也有些变化,但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改掉自己的恶习,只是战斗力削弱了一些而已。


她也出国探过几次亲,但结局都是相互忍无可忍,只好又回去。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金钱地位名誉亲情等,她只需要别人一切听她指挥,哪怕是她错到了底的决策。苏伯年事已高,听力退化严重,常常无动于衷她的唠叨抱怨,现在而今眼目下,她一言不发了。有人说,有一个下岗多年的50多岁化工厂女工妇人在打他的主意了,不知真假如何,一切拭目以待。总之,苏姨的一生确实盖棺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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