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士兵

凤凰一动天下舞

日本当代著名现实主义作家石川达三(1905——1985年)于1937
年秋末抗日战争爆发后3个月，作为《中央公论》的特派记者到华中
采访，随军参加了日军进攻南京的全过程。回国后用12天时间完成了
《活着的士兵》。由于作品深刻揭露了侵华日军残酷屠杀我国无辜人民
的血腥暴行及日军士兵的厌战情绪，石川被判处监禁4个月，缓刑3年。
       时至今日，日本政界仍有部分别有用心的愚昧人士，屡屡大放厥
词企图篡改二战中日军侵华史实。
     《活着的士兵》作为日本作家揭露日本侵华罪行的一部反战作品，
或许更具有历史的见证价吧!
    以下是译本《活着的士兵》的片断。


    高岛师团登陆大沽是在北京陷落后不久。沿子牙河两岸追敌南下，
深秋于宁晋集结待命。
    团部借住的民房突然吐出了火舌，在夕阳照射下，窗户口冒着滚
滚的浓烟。
    最早赶来的笠原伍长和两个士兵逮住了一名中国人。此人约模20
岁。   
    中桥翻译官身挎手枪，打着皮裹腿，双手插在裤兜里踱过来问：
“是他干的吗?”
    “好像是。你审审他吧。简直太胆大妄为了!竟然放火烧掉团
部。——”
       翻译官吐掉衔在嘴里的火柴棍，严厉审问了几句后，举起手狠狠地
掴了对方一记耳光，那青年踉跄了几下，险些栽倒。一个士兵纳闷地
赶忙问道：  “翻译官，他说的什么呀?”    ，
    “这家伙说，烧掉自己的房子是他的自由。”
    笠原伍长霍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小伙子的胳臂拖出人群嚷嚷道：
“走，快快地!”
    4人出了村子。前面有条小河，两岸有成行的杨柳和开阔的良田，
夕阳西下，天边红彤彤的云影倒映河中。没有一丝风，是个晴朗温和
的秋日。星星点点的农家散落在田野间，却见不到人影。他们跨过几
具中国兵尸体登上河岸。笠原猛然站住，转过脸看，那青年呆呆望着
那条似乎凝结了的小河。
    “朝那边看……听不懂吗?简直是笨蛋一个!”
    笠原不耐烦地绕到小伙子身后，拔出日本刀并把它举起来，猛地朝
他肩膀砍去，小伙子一声惨叫。脑袋没有掉下来，但伤口很深。鲜红
的血咕嘟咕嘟往外冒，身子向右倾斜而后滚下河去，脚底心朝向了天
空……
       11月11日，攻陷大场镇、苏州河的北路部队与在杭州湾登陆、
渡过黄浦江北进的南路部队会师于泅洪县，完成了对上海的包围。
    ……激战后的第三天，太阳下山前，中桥翻译官受步兵炮队的委
托，去村子征用马匹。拖炮的马掉进小河折断了腿，明天出发就成了
大问题，士兵们见实在找不到马，说牛也能凑合用。
    村子尽头，一农户家小屋拴着一头水牛。中桥翻译官从屋后往里
瞅，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婆默默地在灶前烧火，中桥站在门口招呼道：
    “喂!老太婆，我是日本人，借你的牛用一用，对不起。我把牛牵
走了。”
    老太婆声嘶力竭地表示反对：“这头牛上个月才买来，你牵走了我
们怎么种田?”她边摆手边赶紧跑出门外，用身子挡住士兵。
    “滚开!再罗嗦，就要你的命。”
一个士兵用劲推开老太婆，大声威胁道。
    “妈的!”翻译官抓住她的衣领拖她，老太婆无法招架倒在道旁
的泥潭里。士兵们觉得挺痛快。这地方确实有丰富资源。当地居民的
私有财产像野生果实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摘取……
    11月14日傍晚，西泽团完全占领了支塘镇……
    早饭后，士兵们三五成群叼着香烟嘻嘻哈哈出外找花姑娘，被战
火烧得不堪入目的支塘镇上，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这一类闲逛的日本士兵.
    眼尖的近藤一等兵发现镇头—处遭破坏的农家屋里有个妙龄女郎.
    “我们进去看看吧!”说着近藤推推门。门反锁着。他一声口令，4
人同时用肩膀撞去，撞开了门，这时，那女郎后退—步，举起右手拿
着的手枪，不料咔嚓一声，子弹卡住了。近藤一把夺过手枪，喘着粗
气嘟嚷道：
    “这女人不简单呀!”
    在被随后进来的3个士兵团团围住之后，这女子倒在地上一不动。
    “剥她的皮!瞧，肯定是个间谍。”近藤说。    ’
    士兵们动手撕女子的衣服。
    “妈的，这畜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近藤拔出腰间刺刀，慢条斯理
跨到女人身上，猛地朝女人乳房底下刺去。
    11月17日早晨，北岛连队塘镇开始进攻，当夜友军占领白茆市。
第2天继续行军向常熟挺进，第3天西泽团扫荡了古里村。
    仓田少尉等人正在战壕里抽烟，附近一带显得格外凄凉。一农户家
屋顶被炮弹打穿，门倒塌在屋里。黄昏时分，屋里有人在哭。
    “你听，有哭声!是姑娘!”好色的笠原伍长说。
    “别胡扯了，这样的地方哪儿会有姑娘!”仓田低声反驳。……士兵
们有的正在打吨，有的打开饭盒吃冻得硬邦邦的饭。他们头顶上的晴
空一望无际，满是星星，他们找到了平时熟悉的北斗星和猎户星，他
们不相信这地方会是中国。微微的感战壕中越加静谧了。
    夜深了，那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大，悲戚的哀号揪人心弦。
    “吵死人了……我去干掉她!”
说罢，平尾一等兵手持刺刀、弓着身子跑了。紧接着，五六个土兵跟
了上去，这些人闻进漆黑的屋子，星光透过被子弹击破的窗户射进来，
那哭泣的少女蹲在母亲尸体旁，一个士兵反拧少女手臂把她推出门外。
    平尾发狂地大声叫喊，端起刺刀猛地一连捅了姑娘3下。在场的
士兵也用刺刀朝她头部、腹部乱戳一气。就这样，无辜的姑娘惨遭杀
害了。
    30日早晨，西泽团部分士兵攻克常州，城外的民房遭到破坏，几
乎没一间有屋顶了。12月1日，西泽团跟随友军占领奔牛站，次日上
午来到了吕城，第3天，友军大部队在镇江炮台插上了太阳旗，南线
渡过太湖的部队迅速夺取了宜兴、深阳、金坛，继续西行，形成了对
南京的“大包围”。总之，目标是南京，攻克了南京，凯旋回国指日可
待了。士兵们怀着这样的希望和梦想。
    12月4日中午在丹阳，加奈目少尉巡视部队警备状况归途中，一
个仁立在胡同口拐弯处晒太阳的十一二岁姑娘凝视着他。少尉刚从她
身旁走过，小姑娘立刻掏出手枪击中了他。
    小姑娘飞快跑进屋里，听到枪声急忙赶来的士兵包围了那座住宅,
砸开大门闯进去连发数枪当场击毙了小姑娘．屋里还有一位老人，也
遭杀害了。
    这类事在占领区时有发生，不足为奇。不过，此次对手属于非战
斗人员，而且是个小女孩，这一点引起士兵们极大愤怒，
    “得啦，所有的中国人都该杀，对他们客气，我们就得遭殃。”
    事实上，随着部队步步逼近南京，百姓的抗日思想日益加剧，日
军加深了对百姓的怀疑。
    “从这儿往西行，敢于反抗的百姓，格杀勿论。”
    在加奈目少尉事件发生后不久，军首脑下达了上述命令。
    追击战中，不论哪个部队，处理俘虏是件棘手事。最简单的办法
是杀掉他们。
    笠原伍长在这样的场合表现最残忍。他把13个中国兵捆绑在一
起，带到飞机场尽头小河岸边命他们排好，签原拔出卷了刃的日本刀，
向第1个、第2个、第3个砍去……回头问战友：
    “剩下的谁来砍?”
    谁也不下手，士兵们倒退20步，端起枪，用子弹解决了这难以
处理的问题。
    ……近藤一等兵和平尾一等兵的宿营地的邻家，是幢被郁郁葱葱
树林包围的幽静巨宅。
    “这地方太阔气了，近藤，进去参观一下。”
    “里边有姑娘的话，算我的!”
正在打盹的近藤伸了伸懒腰，站起身说。
    “不行，得猜拳!”
    古色古香的大门已遭破坏，庭院中盛开着腊梅花。花丛间小石径
直通洋式门楼下。
    “里面有人吗?”
    当然无人答应。被撕下来的窗帘和碎碗碟撤满了走廊，镶着穿衣
镜的紫檀木大橱的抽屉翻倒在地。他俩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花姑娘，
在壁炉上发现一件稀罕物。那木制品2寸厚、5寸宽，表面镶有磁针，
描绘着12干支，并标出东南西北。    “是日晷!”平尾惊讶地喊起来。
    “唔，这是件难得的好东西。”
    平尾拿起日晷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进上衣袋里，得意洋洋走出门楼，
冲着门大声说道：
    “再见了!谢谢您的礼物。”
    暮色降临，炮声静了下来。一支准备夜袭的部队散开在火线上，
士兵们的头枕在石子上格得生痛，便拖过中国兵的尸体枕在尸体的肚
子上，还打趣地说：
    “喂，这样睡才舒服哩!”
    南京市一片火海。熊熊火焰映红了天空。
    12月13日，西泽团通过连峰的天文台下山，绕过城外进入下关
车站，占领江边码头，才相隔1个来月，又见到汹涌澎湃的扬子江。
    昨天，南京警备总司令唐生智携部下，把机枪架在卡车上，突破
约2000名广东士兵守备的挹江门，向下关逃去。下关码头没有渡船，
陆地无处可去。约5万败兵把方桌门板、圆木等一切可以浮起来的东
西弄来，游向对岸。江面黑压压一片。当他们渡到岸边时，日军早已
迂回到浦口。机枪响了，子弹像雨点似的落在水面上。败兵们想回头，
而下关码头也已遭日军占领。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最后，日海军驱
逐舰一举消灭了这些漂流在长江上的中国兵。   
    南京美术馆艺术品被洗劫一空。南京大米堆积如小山，蔬菜供应也
不困难了。只要去趟城外的菜园，要啥有啥，要多少有多少，肉类有
水牛和猪。中国兵逃走时扔下的手榴弹，士兵们用它在长江或河塘里
炸鱼，一下子可以捕获上百条鲤鱼。土兵们嬉笑鱼吃。   
    ……在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中国人的影子。日本军人到处闲逛，
有的上酒馆，有的去“征用”物资，有的四面八方找花姑娘，大南京城
称得上物资的东西均遭洗劫。走在如此的街上，仓田感慨万千，晚餐
席上，同小队长们边喝酒，边议论南京现状说：“以南京市而言，损失
何止几十亿，国家财富和资源丧失，良民衣食无着，妇女遭殃，这种事
如果发生在日本，你们有何感想?”
    一个排长说：“瞧!南京有三分之二被烧得精光，我看是没兴了。”
    上海的日本商人得到军部许可，络绎不绝来到南京霸占中国人的店
铺，他们在中山路拐角挂出了“小豆汤”、“五香莱串儿”的招牌，南
京没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店。
    士兵对中国银元大感兴趣，认为可带回国当礼品送人。
    日本军方在南京开了两家“慰安所”，以满足那些身体健壮、思想
苦闷的军人的肉欲。笠原伍长带着近藤一等兵出了市政府的兵营。整
个城市空空荡荡，惟有日本军人在大街小巷行走。
    街上的尸体爆晒几天已经发黑了。夜晚，狗和猫争先恐后地来啃，
尸体被啃得精光；头发仍在，有的尸体腿肚子只剩下骨头，依然缠着
绑腿。
    在一家纸烟店门口，尸体周围的5只猫眼睛闪着碧绿碧绿的光，
警惕地注视动静，每只猫的鼻尖都被尸血染得通红。
    每天都发生火灾，没有人烟的胡同彻夜燃烧着。
    一天下午，两个士兵去城外“征用”蔬菜不归。部队派出50个
兵分头找，并立即召集附近居民，扬言在场的如不供出杀手统统枪毙，
其中5人承认是他们干掉的，这5人当场就被处决了。
    中桥翻译官来到一家洋服店的二楼，被洗劫一空的房间里，两个
年轻女子赤身裸体死在地上。
    ……新年到了，既无门板，也没有年糕，士兵们不由得思念起故
乡。

深秋

唉！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