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一楼458 (by wupper)

001

该怎么介绍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寝室呢?

让我们模拟好莱坞大片,先拨开缥缈的星云尘埃,看到熟悉的蔚蓝星球,继而找到东海入海口的一个拥挤城市。镜头从万尺高空一气落入钢筋森林,七转八折,豁然定格在校园里一幢红白相间的四层老楼前。古式的屋檐斜挑在月色下,仿佛一卷古画。镜头下摇,透过松针,间间屋子灯火通明。每间屋里都有些赤膊的精壮汉子,聚在14寸电视机后面,眼镜片上泛着绿光。突然间,灯光灭了下去,骂声喷了出来。

“老头!来电!。。。” “我考!老头来电!老头来电!。。。”

那个嗓门最大,还伴随着敲打搪瓷碗声音的屋子,就是西北一楼458。而我,就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大学四年。


穿越时空,覆水重收。
那一刻,落在1995年九月的夏,上海。

还是同样的位置,西北一楼还年轻,我们也正青春。我提着刚发的家当,一脸兴奋地打量楼前新刷的匾额。家当很全,很新,和结婚差不多,彩色条纹的被褥,纱蚊帐,搪瓷碗,汤勺,鲜红的塑料脸盆,带套的热水壶,还有一把泛着光的新钥匙。寄宿生活的第一天,大学生活的第一天,一切都是鲜亮的,连额头上都发着眩目的光。几年以后,当我趿着拖鞋,提着盒饭,遇到那些别着校徽的学生怯生生地问西北一楼怎么走时,不竟想起当年自己的傻样,还有那个新同学老同学的搞笑帖子。

当初我们也受到很多老同学的栽培指点。记得头一个是读大三的师哥,留着飘逸长发,自高奋勇地做新生接待工作。师哥带我们走过黑乎乎的甬道,参观了整洁的水房和颇为壮观二十蹲位直排半封闭式厕所后,一直把我们带到寝室门口。

“458,就是这儿了。这号码好记,是吾爸。你们几个去对面,是吾舅。“
“对了,你们这儿有谁喜欢踢球,有兴趣的话下礼拜二风雨棚可以踢一场。“
“。。。嗯,你们今年有多少个女生?住在那个楼?你们见过了吗?情况怎么样?有青岛的吗?。。。”

其实,对于第二个系列的问题,我们和他一样想知道答案。于是,老同学有些丧气,“哦,没事那我先走了。“
“谢谢,谢谢。”我们一路把师哥送到门口,心里对于老同学的热情无私产生无限敬仰之情。大学生活应该就是这样青春热火,蓬勃友爱的吧。我们都有些等不及了!

to be continued

[ Last edited by wupper on 2004-6-10 at 12:54 ]
Alles oder Nic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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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谢谢各位看官支持,还有西北一楼的兄弟,也许哪个时候我们还曾经并肩在门口看够体坛周报呢。
昨天忙了一晚,今天继续。

002
真正开始和室友们熟悉并且互赠外号,起始于每晚的卧谈会,谈话内容寓教于乐,教人成长。开始时候还比较天马行空,从政治新闻到荤笑话,之后话题就集中在女生身上,而且好像隔壁帅哥弹吉他一样--每日必谈!从班到系,从系到院,谈完本部的,再谈分部的,最变态的是连食堂卖菜的阿姨也不放过。可怜学校里的姐姐妹妹们,如果知道自己每晚成为458八位枕边的谈资,是否会恶心呕吐做噩梦,还是会留下幸福的口水来。(长期以来,一直也不知道那些没有小便池的宿舍里,每晚会谈点啥,希望好心人现身说法,给一个比较科学和切实的回答,小生代表458全体同仁就此谢过)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每晚夜谈的活跃分子,外号师傅。此君能言善变,博闻强记,善于引经据典,尤其精通三国和日本历史,更把这种特长在电子游戏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如此,他还授道解惑,擅长荤段子,给我们补上在高中普遍没有学好的生理课程,由此而得名。

师傅体型天生壮硕,后天减肥失败,除每日正常营养之外,还有额外的饭后巧克力,夜宵茶叶蛋,和大白兔奶糖。每晚自习回来,就在楼下买两个茶叶蛋,我个人以为还很有壮阳的嫌疑。曾经有段时间,我一直对睡觉有些心里阴影。因为看师傅每次拖着他庞大的身躯在我上方就寝,实在是给人很不安全的感觉。他先一脚踩上床边的写字桌,另一脚飞跨到床沿,然后扒到床柱子,颤悠悠的爬上卧谈的圣坛。我既为他捏一把汗,也为自己。听说分部有个倒霉的,睡觉时候上铺连人带床就塌下来,好在上面兄弟苗条,没收重伤。可是以师傅的吨位,一旦出事,我命休矣。我后来都下意识侧着睡,这样毁容的可能性会小一些。

床板最终还是没有掉下来,却有其它东西下凡。一次夏天集体午睡,朦胧间看到上面床板上有一白点。最初以为是只蛾子,后来越来越大,还晃晃悠悠,颇有往下坠的趋势。幸亏哥们我还练过,眼看情形不对,一个翻身。也就是0.035秒的时间,那沱东西就直接落到我的枕头上,与发梢也就相距2毫米。后来师傅下床,拍拍肚皮,进行了科学分析大胆假设,最终在他的床上找到答案。原来师傅在床上储备了不少的大白兔奶糖,一颗不知怎么被藏在席子下面。经过他皮下脂肪的烘烤,终于达到熔点,然后就这样无助地往下坠,和我枕头上的月季花相拥在一起。

后来,我就开始在上面床板上贴朱茵了,她却没有再掉下来。
Alles oder Nic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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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一开始寝室的官方娱乐活动是打八十分,至于电视机,游戏机,卡拉ok机,vcd机,电脑,那都是后来过上小康的事情。八十分,也叫升级,是上海人的最爱。夏夜里,常可以看到大人小孩围拥在石窟门老弄堂的昏暗路灯下打升级,算是上海夜生活的另一道风景了。

我们这个专业学起来很轻松,其他数学,土木的同学吃过晚饭就去南北楼占座位,而我们则悠哉游哉在宿舍里手谈牌聊。开始的时候相当混乱,原来这个升级就如同中国方言一样,在各个省份还有不同的特点规则,对坦克,姊妹,连甩的定义都不相同。而且每个地区的出牌的方式方法,一直到握牌姿势都自成一格。青岛的涛老大每回出牌以后必定重新把手里的牌合拢为整整齐齐一叠。下一轮出牌又不嫌麻烦地把牌一一捻开查找,然后抽出。据说是他们那里流行打一种叫勾鸡的,要用六付牌,往往一手抓不下这么多牌,于是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为了创造公平公允公开的竞赛氛围,宿舍里连夜修订竞赛规则。在原有的上海升级基础上,结合了四川,河南,山东,东北,江苏的风俗传统,开创新派升级之先河。从此一统六省市,麓战四五八。

没几天,宿舍里八个已经痴迷于升级而不能自拔,早也战,晚也战。玩物丧志说的就是那时候的我们。中午时候大家为了占个牌座,宁可饿着坚持战斗,任凭三食堂热抄的香味万般诱惑。当时战况也确实是十分热烈,阵前四方正襟危坐,把头埋在自己一扇牌下,偷眼观瞧对方颜色。边上的军师看客围了三圈。内圈的人享受特殊待遇,不但能边看牌边吃饭,遇到危机关头还可以出谋献策。运气好的还会乘桌上牌友如厕之机,夺权代理。外圈只能站着,不过手头可以常备四六级单词表一本,能在空暇之余瞄上几眼,但求心中平衡。第三圈是包厢,即窝在上铺往下看全局,一人看尽四家牌却要守口如瓶,没有一点涵养和职业操守是不行滴。

老大说得好,兄弟第一,女人第二,输赢第三。但是牌场就如战场,往往因为一两手臭牌,而引得双方激烈争辩,伤了和气。但是在百般羞辱中却能使兄弟感情得到升华,牌技得到提高,欧扎实的分析能力和系统的理论基础就是在兄弟们的臭骂中一点一滴积累的。不经历风雨,哪里见彩虹。。。

离开大学后,也和一些不如流的姐姐妹妹搭档升级。看到她们眉头紧蹙,半咬樱唇,在我连打十个哈欠后,撒下一坨匪夷所思的臭牌,我连死的心都有。眼前回闪出涛老大当年对我一张猪肝脸,和迎头飞来的搪瓷杯盖一个,”考!怎么能这么出牌呢?!xxxxxxx“(此处略去134字)

还在回想老大的音容笑貌和良苦用心,对面传来柔糯酥语,把我从时间隧道拖回,“人家不是故意的芒。。。”我把眼泪一擦,牙关一咬。心中叹道,忍了!

大二英语六级考试结束,大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时间人人变得刻苦起来,升级也就这么淡出了四五八的红色台面。以后又把电视机,电脑等一大堆高科技摆了上来,大家就很少在一起升级了。只有在临毕业那年,大家在浴室里披着棉大衣,就着方便面,打了一宿的升级。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涛老大还是否有空打牌。抑或此时就正在联众的游戏大厅里等着对面的白玫瑰出牌呢。。。。

忍了!

[ Last edited by wupper on 2004-6-9 at 23: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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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就在刚才,早上11点半站在镜子前刷牙洗脸。一仰脖的时候,我依稀看到镜子那个从前的我。

一个人站在空大的水房里,脸上没有青春痘,也不浮肿。清早的凉水,扑在脸上,顿时倦意全消,眉毛上上面还挂着露珠。漱口结束,把水含在喉咙,头颅后仰,呼噜呼噜地练一段小舌音。楼下偶尔传来呼合之声,想必也是德语新生院的学友。长啸之后,心神气爽。几束金色晨光洒落到水池里,又反射到厕所的黄色门板上,里面传来个声音,“一大早的别叫了!让老子安静如厕!。。。”

一看表,六点半。提着脸盆毛巾回寝室。开门,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成分为肉味,屁味,臭袜子味,还有隔夜的黑胡椒牛肉面味。我大吼一声,起来跑操啦!我是四五八的室长,其实就是每天早上的闹钟。理想的情景是像霍元甲的片头曲那样,“昏睡百年”的时候,大家迅速床上跃起,顺势赤身裸体来个头手倒立。现实世界里是没有一个人有反应,连呼噜都不带停的。我冲了一杯欢乐开怀的维维豆奶,香气四溢在阳光里。稍顷,便有人闻着香味息息簌簌地起床,一只大脚丫从半空中荡下。“考,这么香!给我来一口,喝完跑操去!”

如果忽略老大的眼屎和露在外面的裤腰带,这应该是学校最美的回忆之一:两旁的大梧桐搭成嫩绿色的通道,跃动的光芒在里面穿梭,底下是晨跑的大学生。他们或跑或走,或说或笑,校园一天的生气就这样开始了。

文学浪漫主义者以为,在这样的场合是应该发生一场花样年华般的邂逅,同样的情景还有,在开水房,图书馆,和浴室(当然是在门口)。然而,机会总是亲睐那些有准备的人,那些边跑边打量身边的莺鹊,生怕错过每一个机会的人。我想,那些女生应该也算是有备而来的罢。大清早还打扮得俏生生出来运动,看那个妆,估计五点半就要起床。只见她们双颊绯红,香汉淋漓,看得我们满口生津,兽性大发,一口气连绕学校跑三圈,估计今天早餐又能多吃一两。

在学校后门口守着我们的体育老师,每次都发一张塑料卡片,饭菜票大小,上面写晨跑卡字样。每学期的体育课成绩都会和晨跑挂钩,必须跑满50张好像。50张,对于像我这样有着美好追求坚持收听每早新闻联播的上进青年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对像8号床康康那样喜欢被窝总是吃三食堂闭门羹的赖床青年来说,实在是惨雾人寰的折磨。兄弟情深,每次我们都会表现大国风格,实行拿食品换跑票的慈善政策。食堂布告拦上,也会出现转让跑票的条子,并且会被人给迅速揭走。即便如此,学期末的那几个早晨,康康还得和我们一起亲自晨跑拉票,并且一次好几张。他习惯于乘监跑老师不注意,翻岩土楼那里的围墙,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后来一个早晨,看到他脚上绑着石膏被大伙抬进来,说是翻的时候想在mm面前装酷,燕子三朝水的时候打滑崴了脚。不过大夫开了张很长的病假条,他也就因祸得福,免了一学期的跑票。

跑步回来,都会在四食堂小憩。一碗豆浆,四个包子。低头数一数手头的晨跑票,擦去上面的汗渍,那幸福的感觉, 应该比数钱来得实在。

[ Last edited by wupper on 2004-6-13 at 0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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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一篇 师傅本人的

最近忙着看欧洲杯,没时间连载了。可巧在网上发现了师傅的续貂之作,切入458的敏感话题,特此转载同乐。


朝花午拾458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无论寒暑无论学期假期,如果发现西北一楼里哪个屋人气总是那么旺建筑的城规的广告的力学的环境的五湖四海的都趋之若骛常来坐坐,那只可能是在458。

    晚自习结束后去泡热水经过大礼堂的路上,如果听见有哪个嗓门伴随OK乐声自百米外破空而来震得路人心胆俱裂险些手中水瓶坠地,那一定来自458。

    熄灯30分钟后的摇曳着昏黄灯光的黑糊糊走廊里,如果有哪个房间还大开着房门不间断地喷出浪笑和怪叫,别猜了,那还是458。
   
    上午上课中午打牌下午泡澡晚上OK全天看碟半夜卧谈,虽说每个室员的背景现状理想习惯风格个性星座血型生辰八字都大不相同,可是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居然被一致的认同了?!毕业之后,一个个照样的或留学或移民或高薪或开公司。颓废而不堕落,玩物却没丧志,这他娘的也许可说是458人标准大学人生衍生出的458精神。
   
    印象中的458,除了上课,就没有清闲的时候。

    印象中的458,永远是那么年轻,那么动感,那么庸俗,那么过瘾

一,
    “喀嚓”,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大概是孔老二回来了”谁也没去在意,二十多汉子的意识在此刻都集中在电视屏幕上那些正缓缓蠕动的躯体上,就连潜意识也高度统一为“有钥匙的一定是自己人”。

    画面一转切成了一些很抽象的细部线条,汉子们趁机纷纷调整坐姿,揉揉眼睛,拿起水杯。坐在桌边今天轮值一号放映员的师傅打了个哈欠,无聊的扭过头去,扫了一眼正徐徐扩大的门缝。

    视线,动作,血液同时被凝固了!一霎时,一股凉气从师傅的腰间急窜到脑门,一片繁星点点的夜空迅速在眼前蔓延开来......
   
   “同学们把被套和床单放在床沿上,阿姨来收了。”

    阿姨:cast spell: time stop

    特殊情景使得这位平时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阿姨摇身变成了20级大法师,把时间停住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二十多张毫无表情盯着她一动不动的脸着实吓了她一跳,随即,她的目光落到电视屏幕上,“什么东西?看都看不清楚,”低下身拿起叠成一摞的被套后再抬头,发现电视画面已然被一根艰难地克服了时停效应的手指定格在另一个频道的新闻节目上。
   
    “这么多人一起看新闻啊,”阿姨笑笑,她觉得挺怪的“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啊”边想边转身抱起被套和床单们出了门,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
   
    这场突袭来也匆匆,去也悠悠,在发动者看来似乎没什么不平常的,可是在屋里的二十多人却好象同时中了山丘之王的飞锤一样实实在在的眩晕了一把。一分钟后,大多数人才慢慢缓了过来。拥有超高魔法抗力的师傅虽然能在不到2秒的时间里迅速做出换台的决定并在画面没再度发生切换的有利情况下立即付诸实施,仍无法摆脱心灵被震慑后的后怕效应,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分二十秒,才在汉子们要求立即恢复播放的抗议声中缓过神来,于是继续......
   
    后排的兄弟站起身来,把门锁的保险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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