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街)食色性也(不可怕~)

第一章

国手庄

曾经兴旺一时的「国手庄」其实早已没落很长一段时间了;原有的围墙也老早消失,杂草丛生;偌大华美的庄院如今只落得荒凉残破;原本的厢房塌的塌、倒的倒,早没人过问。

织锦华美的一顶小轿子停放在这残破的地方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寒风吹来,这庄院显得鬼气森森,若不是一路走来还有不少居民指路,他们真要怀疑传说中的「国手庄」

早成鬼域。

「老爷?」管家卓福紧张兮兮地来到老爷身边,一双铜钤般的大眼不住四下张望。

「老爷啊,这里早就没人住了,那位「神医国手」应该也早不住在这里,天色又快黑了,咱们还是走吧!」

卓家老爷哪肯理他,他策马前行,在庄院中四处察看。这庄院虽然残破没落,但还看得出一丝人气,不远处井边不就晾着几件衣服?没人住的地方又怎么会有衣服?

织锦小轿里传来剧烈咳声。他立刻策马回头,来到轿子边:「邦堰?」

「爹……孩儿没事……」孩子虚弱回答。

卓家老爷叹口气道:「忍一忍,咱们很快就能把你的病治好了,外面风大,你别出来。」

「孩儿知道,谢谢爹。」

「来人,还不快些到处找找!神医国手就住在这里面,快去将他请出来,万万不得无礼、知道吗?」

家丁们忙不迭四下散去,在偌大的庄院中找人,只有胆小的管家卓福死也不肯离开轿子半步。「老爷……小的……小的在这里陪着二少爷……」

卓家老爷横了他一眼道:「好生陪着少爷,要是你偷偷溜走,可别怪我送你回老家!」

「小的知道……」卓福呐呐回答。

这国手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怎么小,六、七个家丁跟卓家老爷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卓福跟轿子里的孩子。

风一吹,四处都有怪声,卓福吓得面无人色,抱着轿子不断发抖。

轿子里的孩子叹口气笑道:「卓福,天色还早,你怕什么?」

「少少少……少爷!你不知道,那鬼魅魍魉最盛的时候可不是三更半夜,而是在黄昏时,这时辰正是他们醒过来四处作怪的时候!」

「去!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真是迷信。咳咳……」

「这可不是迷信啊!」卓福连忙摇头。

他们家这位二少爷就是出生的时辰不好,子夜出生的孩子特别容易招引鬼怪。他老早跟老爷说过了,找几个道土和尚替少爷驱鬼,偏偏老爷子不信。瞧!几个孩子都壮得像牛,偏偏只有二少爷病得这样严重。

「咳……卓福,我渴了,拿水给我……」

「啊?」卓福楞了一下。所有家丁都去找人了,水都放在家丁们身上,这时候到哪里去找水?

「水啊!」

「少爷,水给阿寿他们带走了,您先忍一忍,待他们回来——」

「我「现在」就要喝水!」

卓福叹口气。二少爷病了很久,脾气也比一般孩子来得大得多,说要什么便立刻要什么,半晌都不得耽搁。「是!阿福立刻给您取水来。少爷,您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吧?」

「废话!」

卓福走了,四周顿时安静无声。

轿子里的孩子等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地,好似连风声也止住了似。

「卓福?卓福?你跑去什么地方?快回话!」

没人?但他总觉得轿子外隐约有什么动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刚卓福所说的话又在他、心头响起,小小孩儿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轻轻掀开轿帘一角,咬着唇往外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可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哇!」

轿子外有张黑漆漆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孩子吓得面无人色!突然一阵风吹来,轿帘被掀开了,一条人影窜了进来;黑漆漆的人影,形状有如鬼魅,鬼魅的眼睛亮晶晶地,像是暗夜中两盏可怕的鬼火。

「爹——」

一只冰冷的手捣住他的嘴,孩子登时吓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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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家老爷将马匹系在一旁,自己缓步慢慢走在国手庄中;很久以前他曾见过「神医国手」君圣叹,当时他意气风发,是举世闻名的神医,连圣上也多加礼遇。

太上皇以及当今皇上都曾受过君圣叹的照顾,对他的医术推崇备至;据说没有「神医国手」救不活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妙手回春。

当时的君圣叹权倾一时,却懂得急流勇退;圣上恩赐「国手庄」给他,这件事传为美谈,至今京城中仍有人记得神医国手的大名;但短短几年,国手庄却没落至此……

「唉……」卓家老爷叹口气,看着颓倾残破的屋舍,心中不由得黯然。风采清绝的故人何在?

角落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连忙上前察看——那是君圣叹?

四目交接,醉汉似乎已不再认得他。

「君国手?」卓家老爷不可思议地低唤。「您可是神医国手君圣叹?」

「君圣叹?」醉汉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你看我像吗?君圣叹死啦!」

「死了?不可能!」

卓家老爷低下身来。这个人他认得,他就是当年的神医国手君圣叹!虽然憔悴如斯,但他记得他。「君国手,在下乃卓一非,你可还记得?」

「什么叹不叹?什么非不非?我不知道!拿酒来!来啊!给我拿酒来!」

他到底是醉的还是清醒的?卓一非哑口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的醉汉——他一身酒气、满身狼狈,一双眼睛红得似乎要流出血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国手啊!您乃一代神医,何以落魄至此……」

「呸!什么神医!连自己老婆都救不活,君圣叹空有「神医」之名,说什么妙手回春,说什么只要一息尚存必能还魂!呸!」醉汉哈哈大笑,「老爷,连你也被骗了!那个什么叹的王八蛋根本就是个大骗子!你们全给他骗啦!」

「唉……」

听到这些话,卓家老爷心中有了底,原来君国手是因为无法救活自己的妻子,才会变成这个模样。这该如何是好?他的爱子还在外面苦苦等候着,他早已访遍天下名医,无人能治堰儿的病,如果连君国手也无法医治,那么他的孩子……

「君国手,我的孩儿患了奇症,在下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是希望国手能为我的孩儿看诊,希望国手看在往日情谊的分上——」

「呸,谁跟你有什么往日情谊!我说过,君圣叹死了!令公子快快另请高明去吧!」

「君国手——」

「我说过君圣叹死了!你听不懂吗?」醉汉猛然一把推开他,浑身酒气地站了起来。

「快滚!这是老子的地盘!这里没有什么国不国手,更没有什么叹不叹的王八蛋!你找错地方了!」

「医者父母心,我的孩子今年才十二岁,难道君国手忍心见死不救?」

「你说得对,医者父母心,但我是医者吗?啊?」醉汉站在卓一飞面前,惨笑着拍拍一身灰尘道:「老子哪一点看起来像个大夫?」

「君大夫」

「滚!」

破酒瓶刷地破空摔来,卓一飞头一偏,堪堪闪过,双眉蹙了起来。

看来这「神医国手」的确已不在人世,剩下的不过就是个烂醉如泥的酒鬼罢了。

他叹口气,转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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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儿悠悠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前正有张黑漆漆的脸盯着自己,他猛然往后缩,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给扒开,一阵阵寒意传来,「你病了。」那张黑脸突然开口,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齿。

「爹——」

「不要叫!」黑脸手里拿着亮晃晃的金针在他眼前摇晃。「不然我下错了针可就惨了唷。」

小男孩立刻住口,脸色惨白地瞪着那针。

「你是来找我爹治病的对吧?可惜我爹早已不替人看病了。」黑脸笑嘻嘻地说着。

他的手好冰冷,不断在他身上四处乱摸着;堰儿又羞又气,偏偏又不敢乱动,只得恨恨地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脏东西!快滚出去!」

「什么脏东西?我爹不替人治病了,但还有我啊。」黑脸仍是一脸单纯的笑。「他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国手,我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小国手」」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把手拿开,谁来替你治病?」黑脸眨眨一双晶亮的眼睛道:「瞧你年纪跟我差不多,怎么病得这么重?你喘得厉害、咳得厉害,嗯……至多再拖个三年五载就要一命呜呼了。」

堰儿楞了一下,这小黑脸彷佛真的知道他生了什么病似的,竟然跟其他大夫说一模一样的话。

「我没说错吧?」黑脸笑嘻嘻地,一双小手又摸上他的胸膛道:「这样吧,咱们来个买卖,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大发慈悲救你一命如何?」

「什……什么买卖?」

「我要是救了你的命,而你五年后又还没有死,那你就来娶我吧。」

堰儿吓了一大跳,简直比刚刚的惊吓还要严重!眼前的黑脸竟然是个女孩?

虽然轿子里光线很暗,但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女孩子!

她的脸脏兮兮地,而头上梳有两个发髻,身上穿的衣服也脏得不得了,但模样看上去还能分辨出是个小女孩——

堰儿张大了口!真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难看的女孩儿,比起自己府里的任何一个丫鬟都要来得丑!天啊,好丑啊!

「怎么样?」

「别说笑了,谁要娶你这种野丫头!」堰儿眯起眼睛,嫌弃地回答。

「不娶也可以啊,你等死好了。」小丫头笑嘻嘻地将金针收进怀里道:「你不想娶我,这辈子你也娶不了别人。你啊,就快死了。」

「你!」

「我说实话而已。」

小丫头的双手伏在他胸前,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断打量着他,似乎对他的身体相当着迷,还不时将头靠在他胸前,细细听他心跳的声音。

「喂!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大夫,理当不同。」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年纪跟我一样大,哪是什么大夫!」

「哼!才不一样!我爹可是神医国手,他一身的卓绝岐黄之术全都教给我了,我年纪虽小,却是小神医国手。」小丫头得意洋洋地说道:「能娶到我是你毕生的福分!」

「我……咳咳咳……咳咳咳……」

「真可怜……」小丫头叹口气,又将怀里的金针拿出来。「我先替你止咳吧。」

堰儿吓得连忙闪躲,可惜轿子太小,他怎么闪也闪不过,更何况这丫头力气大得很,哪是他能躲得掉的。

「你别乱动,下错了针会要人命的。」

「你别……别乱来咳咳……咳咳……」

小丫头哪里肯听他的话,金针猛然刺进他的胸膛之中。堰儿胸口一闷!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先从天池下手,之后怎么办?」小丫头喃喃自语地念着:「啊对,走足少阳三焦经……通过人中穴再转池中……」

堰儿虽然昏了过去,但神智却是清醒的,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却把小丫头的鬼话听得一清二楚。光是听她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就知道他这次真的死定了。

他身上不断被金针刺入,刚开始简直痛彻心肺,以前也有大夫为他金针渡穴,却从来没这么痛过。不过说也奇怪,越到后来痛楚越轻微,甚至慢慢有种奇异的舒畅感——

「嗯……乳下这里再加两针好了,还是加在天门穴?医经忘了带在身上了……好吧,先针乳下,如果无效再转天门——」

这一针下去,堰儿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弹跳起来!

「娘啊!疼死我了!」

「好了!」小丫头大声叫好。「哈!我就知道这样有效!成了成了!」

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堰儿气喘吁吁地躺在轿子里动弹不得,愤恨地瞪着眼前的小丫头道:「你完了,我爹……我爹回来了,他会要了你的命!」

小丫头一点也不在乎似地,目光晶亮地看着他道:「你的病已经被我治好了,千万要记得,五年后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回来娶我。口说无凭,你身上这块玉佩我拿走了,如果你到时候不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堰儿还想说什么,但小丫头已经夺了他的玉佩,转身奔了出去,速度之快,简直像一阵风一样。

「二少爷!二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卓福终于气喘连连地回来了;他猛然掀开轿帘一看,登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家二少爷衣衫不整地躺在轿子里,身上血迹斑斑!

「老爷!快来啊老爷,」

轿子里的小男孩楞楞地,对自己衣衫不整倒不怎么介意——他只想着,五年后要回来娶这个丫头?那么丑!那么……那么不堪入目!

天啊,他宁可死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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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药!君无药!你又躲在哪里?!」

偌大的庄院静悄悄地,满身酒气的君圣叹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女儿该要照顾。

对这个女儿,他又爱又恨。爱的是她是他的至亲骨肉,恨的是她与他的亡妻如此神似,每看一次总要心痛一次。

十二年了……漫长的十二年过去,他的心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无药一天天长大,与她的母亲越发神似,也让他越来越不愿意面对这个女儿。

如果当年爱妻不是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他们夫妻不会天人永隔——

如果不是他医术不精,不会眼睁睁看着妻子惨死面前——

「君无药!」

厅堂里,他跟枪踢到什么,低头一看,竟是无药小小的身子。

她抱着几本医书睡得迷迷糊糊地,尽管他已有七分醉意,也看得出来无药一身脏污;她又瘦又小,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显得多么瘦弱!

他的药箱又被无药拖出来扔在地上,只是看上医箱一眼,已经足够他火气猛然上扬!

他一把将药箱踢得老远,发出好大的声响。

无药呼地从地上跳起来,满眼惊惧。

他的手已经高高扬起,但一看到无药那双充满了惊惧的眼睛,手,又放下了。

「爹……」

「说过多少次,这些书全给我扔了!药箱也不许再拿出来,」

无药连忙将脚底下的书全一脚踢开。

君圣叹看着小女儿,一股怜惜与厌恶交错的感情油然而生;他委实不知如何面对这小娃儿啊!

「吃过没有?」

无药紧张地瞪着大眼睛,喃喃地答着:「吃过了……」

「要睡回房里去睡吧。」他想多说些什么,但所有温情的言语都哽在喉间无法出口,最后只能化成一句无奈的叹息……

「去睡吧……」

无药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怯生生地停了下来问道:「爹,如果一个人生来患有沉重肺疾,我用金针为他打开天池与曲池二穴……对吗?」

君圣叹背对着女儿,脸色阴沉。

「走足少阳三焦经么?」

「先走足少阳三焦再通都脉、任脉,最后开天池与曲池二穴,对吧爹?我这样做对吧?我——」

「原本是对,那少年的病原本该给你医好,」君圣叹冷冷一笑道:「但他不但生来患有肺疾,还兼之阴阳失调、肾气不足、阳水过多……原本那少年活不过明年端午,给你这么胡乱一治,他的小命是保住了,却也留下了无可救药的后症。」

「后症?不可能啊爹!我全是照您医书上所写爹!」

地上的几本珍贵手抄医书全化成飞絮,一片片飘扬在国手庄偌大的厅堂中。

「我说过,君家从此无医!!你的名字叫什么?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无药盯着缓缓飘落下来的飞絮,喃喃地回道:「无药……」

「没错!君无药!君家从此无医无药!若你胆敢再背着我学医、背着我舞弄金针,别怪我将你逐出家门,父女恩断情绝,你听到没有?!」

两行泪水哗哗地从小小的君无药脸上落下。

她没哭,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些飘落在地上的纸片……无医无药,从此君家再也无医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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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年后。

「千万要记得,五年后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回来娶我……如果你不来,我一定会去找你。」

卓邦堰呼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脸色惨白、气喘连连!

还好,他不是躺在轿子里,这是他的房间,没有脏兮兮的野丫头,也没有那一双晶亮得可怕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深深喘口气。

天!怎么会突然作这种梦?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说不定那野丫头老早嫁人。

这年头还有女孩儿超过十六岁还没嫁人的吗?当年那鬼丫头年纪跟他不相上下,更何况以当年国手庄的情况,现在早成废墟了吧?

「二少爷,您醒了吗?是菊儿。」

卓邦堰定了定心神,擦掉一身冷汗。

「菊儿,进来吧。」

菊儿微笑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盆水。

「二少爷,今儿个您要去尚书府提亲呢,菊儿来替你梳理了。」

「嗯……」

丫鬟菊儿上前关心地注视着他——

「二少爷,您脸色不大好,没睡好吗?」

「嗯……作了个梦……」

「您别太劳累了。」菊儿叹口气道:「咱们卓府上上下下的事都由着您打理,也够累的;不过啊,以后尚书大人的千金小姐嫁进咱们家之后,您就有贤内助了。」

想到尚书的千金温学玉,他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学玉有京城第一美玉之称,也的确灵美秀丽、温柔婉约;能与她共结连理,的确是莫大的幸运。

「二少爷,您在想什么?在想学玉姑娘是吧?」

卓邦堰笑了笑。

「你这鬼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

菊儿微微一笑,温柔地替他梳理头发。

「菊儿当然要管啊,这可是咱们府内的大事呢!大家都夸少爷眼光好,学玉姑娘美若天仙且学富五车,尚书大人在朝中人缘又好,受当今圣上无限倚重,卓、温两家结亲可谓天作之合,再合适不过。」

「呵呵,小丫头,你懂得倒不少。」

「那当然,菊儿可是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能给公子丢脸。」

邦堰少爷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去年举试若不是因为二少爷宿疾缠身,状元郎这头衔非落在他身上不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勇夺采花,是多少名门淑媛心中属意的翮翩佳公子……

菊儿的手停了停。若不是自己出身低微,连她也希望能有这样的夫婿啊。

「菊儿?」

「梳好了。」菊儿悠悠叹口气。

卓邦堰自然知道菊儿的心思,他向来受到许多女子的爱慕,她们看到他时,脸上总有爱慕与叹息,菊儿自然也不例外。

他淡淡笑了笑,温柔地轻抚菊儿的发——

「去准备准备吧,别耽误了时辰。」

菊儿的脸登时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菊儿立刻去准备!!」

他懂得让女子为他做事、为他倾倒。他向来懂。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却又浮起方才那可怕的梦境。卓邦堰甩甩头,将那不愉快的想法甩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腰间所配之玉……家传的九龙玉少了一块总是遗憾啊!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索回属于他的九龙玉?

不过,相比之下,如果让他再见到那恶鬼似的女孩……

算了!九龙玉还是永远少掉那一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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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药!你又偷看老娘洗澡!」王大娘气得厉声咆哮起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害她画了一半的图硬生生给添上一大笔污墨。唉!几天的心血又白费了!

还好人身上的穴位她这几年已经记得大半,少了王大娘这张图,也不过是少了个胖女人的穴位图而已……瘦的人跟胖的人穴道理当相同,但医书上从没写过这点,她还是得好生研究研究,免得下错了针,那可就大事不妙。

「快给老娘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

无药跳下木箱,满不在乎地拍拍袖子,踱着脚步慢慢离开。

「生气什么?将来你要是病了,可别来找我这小国手……哼!不过是画个图,紧张什么……」

「君无药!」

王大娘今儿个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水瓢子朝她挥舞,破口大骂:「君无药!你这小贱蹄子!老娘今天非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不可!」

无药吓了一大跳,连忙拔腿狂奔!

她穿着暗金色的老旧金丝罗(半透明状丝织品),简单的将丝罗在身上绕个两圈便成了她的衣裳。捡来的老旧金丝罗很短,只能遮住她一半身子,露出她强健有力的小腿与玲珑有致的曼妙体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暗金色野兽,在乡间狂野飞奔。

无药边跑,嘴里还不饶人地讥笑道:「你气什么?我都不笑你了,肥得像头猪一样!」

「你你你——」王大娘气得脸都黑了!只穿了件单薄衣衫的她追得气喘吁吁,又怎么追得上健步如飞的君无药。

王大娘又气又急,只得挥舞着手上的水瓢子咆哮:「你别让我逮到!还有,你爹赊的酒钱够多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不然我打断你狗腿!」

见她追不上,无药停了下来,朝她作个鬼脸笑道:「不赊就不赊,反正啊,你的酒也是馊的,我爹说那是给猪喝的酒。」

水瓢子刷地飞了过来,无药轻松闪过,又笑又跳。

「来啊来啊!什么酿酒西施,你啊!像头母猪!母猪肥、母猪美,母猪一斤一钱六!

不够换个两钱酒」

王大娘抓又抓不到她,骂又骂不过她,气得转身走了。

人走了,无药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叹口气。

这下可好,以后连酒也没得赊了,老头子酒瘾发作的时候,她可有得受了——

突然听见远方传来锣鼓声,不知又是哪家的儿子娶媳妇?

锣鼓声啊……每次听到都让她心跳加快!

无药立刻跳起来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是他吗?是他来了吗?

冲到一半,她猛然停住脚步;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她又紧张得手脚发抖,先是不安地稍微拨弄一下头发、拉拉衣服,又将自己的脸拍了拍,希望看起来红润美丽些——

该不会真是他吧?如果要来,也该先请个媒人,怎么就这么来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了,她傻呼呼地站在路中央,全身紧绷得像个木头人。

远远地,她看到迎亲队伍,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她笑开了脸,这次总该是他了!

她站在国手桥上不知等了多少次,从来没见过有八人抬的花轿,此等阵仗除了京城第一世家之外,还会有谁?

她的样子还好吗?无药连忙从桥上探头出去,水中的倒影有张沾了墨汁的脸,还有头蓬乱得教人叹息的头发——

真槽真糟!如果早知道他今天要来,她该穿上最好的衣裳、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现在看看自己这模样,怎么办才好?

君无药急得快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而锣鼓声已经近了,她又连忙擦擦眼泪,露出如花笑靥——

※ ※ ※

「停!这是谁的花轿?」

庞大的迎亲队伍停了下来,周媒婆一看是她,不由得叹口气,哭笑不得道:「唉唷!

我的小姑奶奶,这怎么又是你啊?不关你的事啊!」

「什么叫不开我的事?」无药站在桥头,一脸土匪拦路打劫的模样。「我就是要知道这轿子是谁的,要去哪里。」

轿夫们经验倒也老至,他们笑嘻嘻地将轿子放下,其中领头的轿夫开口道:「君姑娘,您自个儿来看呗,可别说咱们又骗你哩。」

「前面的!为什么停下轿子?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快走啊!」

「不准走!得让我看过才能走!」

「谁那么大胆子!」跟在后面的一顶软轿也停了下来,威严的声音随着人影出现。

「又是你!」

「县太爷?」无药楞了一下。「你又要娶小老婆?」

县官脸上一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君姑娘,你几次拦下迎亲的队伍,已经误了不少好事,难道这次连本官的迎亲队伍也要拦阻?」

「我才不管谁的轿子,我就是要看!」无药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八人大轿,里面却空空如也。「没人?」

「还没娶到当然没人!」

「那要去娶谁?」

县官的脸黑掉了!

这个君无药,仗着神医国手君圣叹的名字在国手庄附近撒野,败坏风气不说,只要有轿子经过,她便要发一次疯——这野丫头——虽然每次看到这野丫头,总要教男人心生动摇,但谁也都知道,君无药像头野兽,而且还是只灵活狡诈的野兽!

「本官要去迎娶谁不关你的事,总之不是你!」县官咽口口水,硬生生将眼光从君无药半露的酥胸上移开。

「废话,我也不肯嫁给你啊!」无药翻翻白眼。县官年过花甲,偏偏性好渔色,小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我说县太爷,您年纪也不小了……嘻嘻,该注重一下身子骨……」

「你你你——你真是够了!还不快快让路!」

「让就让。」无药笑嘻嘻地踱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县太爷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啧啧……气色不大好……」

「本官气色再不好也比你这淫荡成性的鬼丫头好!」县太爷气不过,终于骂道。

无药微微一缩!他们骂她……总是骂得好难听啊。

「别这么说,君姑娘是个好姑娘。」媒婆息事宁人微笑道:「她只是在等心上人来接她。」

「本来就是。」无药嘟起唇嘟嚷:「我的心上人比你年轻得多、俊美得多,谁像你?

都快走不动——」

「君无药!别以为有个御赐的匾额,本官就奈何不了你!」

无药挑挑眉,慢吞吞地踱到一旁。

「去吧去吧……」

县官气呼呼地往自己的轿子走,走过无药身边时,她的脚尖轻轻一点,就点在他足后的穴道上,县官不由得腿一软,竟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药乐得呵呵大笑,趁着轿夫们忙着救人之际拔足狂奔,只不过,她再怎么快也没有县官怒吼的声音快——

「君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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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药!君无药!死丫头!你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如雷咆哮又在国手庄响起。

才刚刚进门的无药满面失望,傻楞楞地站在屋子门口,谁知道当头砸来一个破碗,登时打得她头破血流。

「君无药!你死到哪里去了?!」

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却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心来得痛——又是一天过去,花轿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接她?

他们叫她什么?花痴、荡女?哼,她才不管他们怎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总有一天,她的心上人会用八人抬的华美大轿来接她,有很长很长的迎亲队伍,有全天下最丰富的下聘礼物……

只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到底什么时候呢?难道不知道她已经等得不耐烦、等了好久好久了吗?

血流进了眼睛,跟着热泪一起流下来。

无药默默地擦了擦脸,看到满手的血,泪水不断冒着。

「老爷啊,您别再叫了!小姐她——唉啊!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满头满脸都是血?!」

戚妈的惊叫声从她背后传来,无药摇了摇头嘟叹:「没什么……」

君圣叹苍老狼狈的身影从屋子里蹒跚出现,看到女儿的惨状,又看到地上的碗,他的脸闪过一丝愧疚,却又没好气地嚷:「这么大个人了,进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早晚老子砸死你!」

「又是你!」戚妈气得很,连忙上前替无药擦拭头上的伤口。「君老爷子,不是我做下人的要说你,小姐可是你唯一的依靠!你看看!头上弄这么大一个疤痕,将来怎么嫁人?!」

「别跟我唠叨!你自己看看她那死样子,谁肯娶她?哼!」

「怎么这么说啊!」戚妈心疼地看箸小姐,那血还在流,而无药的脸苍白得很。

「老爷子,你快来看看小姐,这下可真的让你砸出毛病来啦!」

「去擦擦药就好了,死不了!」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老大不愿意地走了过来。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无药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我自己去擦擦药就好了。」

君圣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半晌之后才闷声不响地转身。

「小姐啊!让老爷帮你看看,他可是——」

「我进去擦药了。」无药打断戚妈的话,转身进房。

父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房门关上之后,无形中牵引着两个人的线……似乎也断了。

戚妈无言地站在他们父女中间,黯然地看着两人。

再这样下去,他们还成父女吗?

「老爷……」

「别跟我唠叨!」君圣叹狂怒咆哮道:「去给我打酒回来!我刚刚去过王大娘那里,她竟然不肯给我酒!一定又是无药那死丫头去偷看人家洗澡了!你到底怎么教她的?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戚妈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但她实在气不过,一口气憋不住,终于还是回口骂道:「那得问问你啊老爷!如果你肯教小姐医术,她犯得着到处去偷看人家洗澡吗?」

「你——」

「我知道!我唠叨、我不分尊卑!」戚妈气呼呼地转身进去,「老妈子我这就闭嘴!」

君圣叹气得跳脚!「反了反了!这是什么天?!这是什么地?!这是什么人心世道?!」一屋子的冷清,没人回他话。

他手上的酒瓶依然是空的。

终于,他叹口气,黯然地在门口坐了下来,瞪着天上那轮明月,低低地叨念着:「这是什么天?这是什么地?这是什么人心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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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真的要走?」戚妈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无药身边打转。「你走了,老爷跟我这老妈子该怎么办?」

「就像平常一样。家里还有几件值钱的古董,戚妈你帮我卖了,那些钱够你跟爹过个几年了。」

「这不行啊!这不行啊!」

「没什么不行。我已经长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无药手不停,小小的行囊里倒有一大半是医书跟草药。

「唉啊,女孩子家去见什么世面?戚妈不放心——」

「戚妈,你不用担心。」无药抬起头,对着她肯定地笑道:「我这趟是去京城找我的夫君,不会有事的。」

「夫君?」戚妈一头雾水。「你哪来什么夫君?」

「就是……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口。」

无药将包袱收好,脸上的表情是对自己的前景充满希望。

「戚妈,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几年身子骨不大硬朗了……」

「小姐啊!你别去吧,戚妈真不放心!」

「戚妈,我不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问,真的问倒老妈子了。戚妈想了想,也觉得小姐留在这里只能一辈子孤单。

这附近谁不知道君无药的大名?他们全都不了解小姐,说她荒淫、说她不知廉耻、说她是个花痴。

想到这里她就心痛!小姐哪是那么不堪的女子,她不过……不过是衣服穿得怪了点,不过是想学医术罢了。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那么喜欢穿得又是露胸又是露腿,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总爱看人光着身子,但是小姐说想学医就得看,那么她就相信小姐是为了学医才看的。

「戚妈,我走了……」无药走到门口,眼眶里含着泪光。「这些年来多谢你照顾我跟爹……」

「傻孩子,说这什么话!当年若不是老爷救了我全家性命,戚妈老早得瘟疫死了,哪还有命服侍你跟老爷?」

是,她的父亲的确曾是一代神医,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父亲只不过是个酒鬼,是个整天只知道怨天尤人的酒鬼,而她正是那个让他怨天尤人的理由。

无药摇摇头,甩去那令人不愉快的想法,勉强挤出一朵微笑道:「戚妈,我走了,明儿个等爹醒了,你再跟爹说,以后……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这生离死别似的话语让戚妈泪如雨下!

无药八岁那年,戚妈为了报恩回到君家,如今一晃眼已经过了十年,无药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如今看着山口己心爱的孩子远行,戚妈哭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戚妈……」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泪水却也如泉水一般泉涌而出。「别哭……

等无药成为一代名医,等无药能重振咱们「国手庄」的威风,无药就会回来了……」

「好……好孩子,戚妈不哭……戚妈再也不哭了!」戚妈努力挤出一朵笑容道:「戚妈在这里陪着老爷等着小姐回来,等着小姐将咱们「国手庄」的金字招牌再打起来!」

君无药没听见戚妈说的话,她的心思老早飞去遥远的长安城……

听说那里的女子们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可以自由自在打扮自己也不会遭受怪异的眼光。

听说那里民风开放,露出身体供人观赏是赏心悦目的事情。

啊,美丽的长安,那里才是她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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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散步去,回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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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个月后。

「够了吧够了吧?!天气可冷着,还要脱吗?」张员外苦着脸嚷。

在场的人全都鸦雀无声,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大夫对老爷上下其手。

张员外招贴告示已经好久了,也真来了不少看诊的大夫,谁都想赚一百两纹银,但谁也没拿走过;来过的大夫大都有点年纪,有的是道土,有的是走江湖的郎中,而眼前这一位是最怪异的。

他看起来年纪甚轻,皮肤黑了点,个头小小的,一身蓝布粗衣,模样看上去不男不女,说话的声音也难辨雌雄;这倒也罢了,他进门第一件事居然是脱去病人的衣裳,这可真教人大开眼界!

粗壮的张员外终于忍不住红了脸嚷:「大夫,您看诊怎么怪怪的?别的大夫都是把把脉——」

「他们帮你把脉,治好你的病了吗?」

张员外清清嗓子:「的确没有」

「既然没有,就表示无用,在下的诊疗方式虽然与常人不同,却能保证药到病除。」他说着,手不停地在他胸膛敲敲打打。

「那……那也不用脱去衣裳。」

「不脱衣裳我怎么知道你哪里病了?」少年大夫理所当然应到。「你放心,我乃是神医国手的嫡传弟子,若是连我都治不好,您也甭想治好了。」

四周登时传出一片耳语。

「神医国手不是消失好些年了吗?」

「是啊是啊,听说他已经死啦!」

「我也这么听说……」

「安静!」少年大夫威严地喝道。「张员外,麻烦你把裤子也脱了。」

「连裤子也要脱?」张员外跳了起来,粗着嗓子嚷道:「不治了不治了!从没听说治病要脱光衣服的!」

少年大夫双手一拍起身道:「不脱是吧?不脱也行,叫人给你准备身后事吧。」

「什么?我不过是背痛!」张员外怪叫。

「背痛呢,分有很多种,你这种叫「移骨症」。你晓得什么叫「移骨症」?」少年大夫老气横秋、懒洋洋地说道:「就是少年时长年苦力,且骑马过度,导致全身筋骨移位,小则老来全身疼痛,大则移位的筋骨戳破五脏——」他停了停,戏剧性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张员外,您认为您是哪一种?」

张员外张口结舌地瞪着眼前的大夫,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其貌不扬,但说的话却是句句属实!他当年的确长年在马匹上讨生活,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当山贼可不简单,苦力也得做啊!

「怎么样?你脱是不脱?」

张员外苦着一张脸,粗着嗓子喊:「全给老夫滚出去!让大夫好好替老夫诊治!」

※ ※ ※

一个时辰过去,张员外赤裸着身子,呆呆躺在床上,全身插满了针……

「嗯嗯,这里有什么感觉?」年轻的大夫敲敲他的胸膛问道:「可会气闷?」

「你问了三次了。」张员外哭丧着脸回答。

「每次下针的位置不同啊。」

「不会。」

「嗯嗯……」年轻大夫又低着头写些什么。

「大夫……到底好了没?」

「马上就好了,别着急。」她抬起头,对着员外笑了笑。

张员外越看这年轻大夫越觉得不对……怎么会这么年轻?而且他眉清目秀,虽然穿着书生服,但是怎么看就觉得带着点娘娘腔——

「老爷、老爷!张福回来了,他要请您清点一下明天要送的礼。」

「大夫……」

「马上好马上好。」

少年大夫笑嘻嘻地走过来,冰冷的手又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摸过一次,脸上闪着奇异的光芒,彷佛他的身体是什么稀世奇珍——

真他ㄅ一ㄤ!

一辈子没脸红过,可对着这少年大夫,他居然脸红了!

张员外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嘴里不乾不净地嚷着什么,连忙将衣服披上,连看也不敢看少年大夫一眼。

「来人!把礼物拿进来,老子在这里点。」

门推开了,几名家丁将一箱一箱的礼品运进来,数量可真不少。

少年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闲闲问道:

「张员外要去下聘啊?这么多礼物。」

「聘个鬼,这是要送给卓家的礼物,他们家的掌柜卓邦堰明天要成亲了——」

少年大夫的身子猛然一震!错愕地问:

「卓邦堰明天成亲?跟谁?」

怪了,这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十成十是个女的!

张员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大夫,可别告诉他,这大夫真的是个女的,否则他非杀人灭口不可!

「大夫认识卓家掌柜?」

「快告诉我他明天跟谁成亲?是要到外地成亲吗?是去国手庄下聘吗?」

「当然不是。不是说了吗?是成亲!他跟温尚书的千金温小姐成亲。」

少年大夫楞楞站在那里,看来已经呆掉了。

「大夫?」

「他怎么可以这样!」少年大夫突然跳起来怪叫:「明明就已经跟我定亲了!怎么可以另娶他人?!」

张员外一个箭步枪上来,将少年大夫头上的帽子扯掉——

真的是个女的!他大张着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夺门而出——

他……他吃亏了!天啊!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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