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青春我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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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八点,阳光已经充满了609 宿舍的每一个角落,光柱里灰尘滚滚,夏天的
早晨已经开始炎热得令人烦躁了。

  刚刚从楼上管理学院的宿舍杀了通宵的CS回来,林烁阳一脚踹开宿舍门:“操,
都死哪儿去了?”把搭在肩上的Tshirt一把甩到自己床上后开始翻下铺拽哥的床,
总算找到了半包三五,却没找着火。郁闷,转身去卫生间撒了泡尿,回来蹬掉脚上
的黑色NIKE,裤子都不脱就爬上床,准备睡觉,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
摸出手机,没电了。刚换完电池,手机就震起来,有短信进来:“阳阳,请你一直
记得我,记得我爱你。”林烁阳看完又把手机关掉了,又是林荔,他现在很烦她,
很烦她的短信、她的问候,甚至她的背影和关于她的一切消息。

  这并不是她的错,在这个浮躁的夏天,在即将毕业的这个时候,除了有极好出
路的和心如死灰的人以外,相信所有的大四的男人女人们都会像冬天地震来临前的
冬眠的蛇一样,冒着冻死的危险,出洞来扭动着身躯,跳着死亡的舞蹈,再也找不
着回到藏身处的方向。

  渐渐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门被推开,外面很闹腾的声音,好像有人进宿舍
里来了。林烁阳翻了个身,把脑袋塞进被子里继续睡,他并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
么事,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摆脱燥热和烦恼,惟一办法只有睡觉。然而外面的干扰
偏偏是冲他而来的。一个人用手捅他,不停地捅。林烁阳一翻身坐起来:“操你大
爷,干什么?”站在他床边的是下铺拽哥。

  拽哥一反常态并没有跟他对骂,语气却出奇地缓和:“林烁阳,告诉你件事。”

  “有屁快放。”林烁阳一边说一边往下躺,准备接着睡。

  “哎,你别……”拽哥把他拽起来,“我们系有人跳楼了。”

  “关我……”林烁阳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忽然之间睡意全无,他猜疑地看着拽
哥的表情,咂摸着拽哥怪异的语气,还有那条短信,“是林荔,是不是?”他用眼
神询问着拽哥。

  拽哥拍了一下他的手:“兄弟……”

  林烁阳忽地从上铺跳下来,赤裸着上身和双脚,奔下五楼,他看到一群群的人
涌向中心教学楼前的广场,人群似乎也察觉出他的出现,自觉闪到两旁。林烁阳在
人们疑惑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跑向这片空地,远远地,他看到,地上白布盖着的人
形,一摊血,白布挡不住,从那一点散开,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刺伤了他的眼睛,是
林荔,没错!他认出了从白布下伸出的手上的手链,铂金的嵌着几颗可爱的钻石,
那是春节后林荔生日时她逼他送给她的,钻石的光芒令他不敢再靠近一步,却也令
他不敢抽身跑掉,所以他就呆在那里,像钉子一样。

  周围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的嗡嗡声他听不清,太阳更无情地烤着他的身体,林
烁阳感觉后背出了很多汗,一滴滴流下来,在腰际被牛仔裤阻挡一下,又继续往下
淌,直到脚踝,这感觉让他不停地打冷战,不停地哆嗦,有人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腰,
林烁阳回头一看,是拽哥。他刚想把重心往拽哥方向移,却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哇
地一下把昨晚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林荔生生追了林烁阳三年,从那一天林烁阳用身体为她撑开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起,林荔的目光再也没离开他。她为他买早饭,在北京早春的风里走两个小时;只
因为他生气了,她要为他买一朵玫瑰;她为他洗衣服,为他做任何事。可是林烁阳
对林荔的态度总是清清冷冷,若有似无。有时候他可以抱着林荔在教学楼门口,在
下课的人潮里,旁若无人一通热吻,有时候他也可以把装满炒菜的饭盒狠狠摔在林
荔脚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周围的同学很多都曾经劝过林荔离开他,像他这种爸妈
贼有钱,长得又帅的北京男孩靠不住。林荔曾经原话给林烁阳复述过,林烁阳无所
谓地抽一口烟:“你自己看着办。”然后一把搂过林荔的肩,“走,陪我吃羊肉串
去!”毋庸置疑的语气,完了,林荔骨头都酥了,怎么离得开?

  也许三年太久了,也许林烁阳对林荔已经彻底厌倦了,最近两个月他基本上没
怎么理过林荔,不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见,宁肯到操场上打篮球出一身臭汗,要
不就是抱着笔记本白天黑夜地和楼上宿舍的哥儿们挑CS. 林荔给他发无数的短信,
他从来都不回,打他手机他从来都不接,没别的,就是烦。应该说林荔也算小美女
一个,浑身都是江南小女子的风韵,白白嫩嫩的,微微丰满的身材,走路时咪咪一
波一波地汹涌澎湃,虽然身材不是很高,但也足以走在校园里引得无数男性老师学
生走路撞树,“却偏偏死心塌地跟定林烁阳这么个鸟人”(拽哥原话)。而在林烁
阳,最受不了就是林荔的脾气,觉得她太他妈黏了,又很矫情。而他林烁阳偏偏是
个别人都管不得的人,他爸妈要是多唠叨一句,他的脸拉得跟驴似的。包括和林荔
在床上的时候,林荔一句话不对,林烁阳马上抽身而退。更何况林烁阳凭着一张像
极元斌的俊脸和流川枫般的身材引来校园无数骚女,林荔能没危机感吗?所以只有
黏得更紧,更犯贱了,这让林烁阳更反感,甚至到后来对那两个大波波都没感觉了,
转而对孙燕姿那样的排骨妹表现出某种兴趣。

  可还不是跟林荔在一起三年,林烁阳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好像还没主动去
追求其他女孩的习惯,身边有一个不寂寞就可以了,有点惰性的意思吧。对林荔而
言,她似乎不只扮演了林烁阳女朋友的角色,林烁阳的脆弱和孩子气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过,林烁阳和家里吵架后约她到酒吧喝酒,趴在林荔怀里哭得一塌湖涂,林荔
就像抱着个小孩子轻声轻语地哄他。结果是,林荔在林烁阳的冷酷和脆弱里越陷越
深,而林烁阳则渐行渐远。

  林烁阳被带到了学校保卫处,学校和负责这件事的警察同志详细询问了林烁阳
与林荔之间的关系,他们在最后一段时间有过什么接触,发生过什么争执等等。林
烁阳还真是老实孩子,把自己招了个底掉,甚至包括他记得最后一次和林荔发生关
系,是在他爸妈给他买的小公寓里,当时林荔的情绪还很高,要了还要;林荔曾经
为他打过一次孩子,警察就问这是不是对死者伤害很大,林烁阳连连摇头:她在我
家休息了两个礼拜,我妈每天都让小阿姨给她炖鸡汤,我妈很保守,都跟我谈过是
不是把我们的事定下来呢,为这,林荔高兴了好几个月。

  林烁阳这时已经镇静下来了,不发抖也不恶心了,他有点难过,开始怀念那个
小姑娘,她其实没什么过错,林烁阳的眼睛开始湿了,肩膀也开始抽抽搭搭的。一
位比较年长的警察伯伯拍拍他的肩膀:“先别哭,我们的工作还没进行完呢。”说
着拿出一个塑料袋:“林烁阳,你认识里面的物品吗?”怎么不认识,林烁阳太熟
悉了,那是他买给林荔的手机。“是林荔的电话。”他抬起含泪的眼睛不解地看着
警察。

  “这是在中心教学楼顶死者跳下的地方发现的,里面存有一张相片,拍摄时间
为凌晨1 :23,我们已经把它存进了计算机里,请你辨认一下。”

  顺着警察的目光,林烁阳扭头看身后的显示器,好家伙,吓坏林烁阳了。照片
不是很清楚,但还可以辨认,背景好像就是学校中心花园后面的小树林,一个女人
只穿胸罩趴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她后面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很显然,他们正在做
爱,那男的正从后面上她。男人的脸微微侧向拍摄者,那张脸居然和林烁阳的一模
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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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楼上管院的N 多兄弟可以证明林烁阳当时不在现场,甚至拿出有林烁阳
打CS的丑陋表情的手机偷拍照片,这些足以让警察叔叔们相信那张FUCK图的男主角
并非林烁阳。而林烁阳跟林荔自杀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也许是林荔误撞了别人的性
爱场面,把那男的当成自己男朋友,又逢大四即将毕业,情绪不稳,头脑发热,一
气之下就从中心教学楼顶跳了下去。

  就这样盖棺定论了吧,学校为了稳定学生的情绪,特地提前召开了毕业前动员
大会,号召大家放下思想包袱,要积极地迎接走出校门的崭新人生,考上研究生的
同学要努力学习,不要虚度光阴等等。

  林烁阳的爸妈把林荔的爸妈从浙江接来,安顿好,帮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
处理好一切,他们总觉得是自己家儿子欠人家的,也许给了她爸妈一堆意思意思的
钱,林烁阳不知道;他们也许说了很多以后我们儿子就是你们儿子之类的话,林烁
阳也不关心。林荔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实人,只要见到林烁阳就只知道流眼泪,这总
让林烁阳想起无数个在酒吧的夜晚,林荔抱着他的头,让他在她怀里痛快流泪的场
景。这能让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孤单,铺天盖地地淹过来,林烁阳开始玩命地抽
烟,每天都在酒吧里泡着,几乎每天晚上都是拽哥把烂醉的他打车送回家。林烁阳
自问不是那么爱林荔,但他觉得她可怜,他觉得孤独。林烁阳一直没删林荔最后那
条短信,真的舍不得。

  林荔真的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在林烁阳的大脑没有被酒精和尼古丁麻
醉的间隙,他问自己。还有那个那么像自己的男人,是谁?

  从前,林烁阳从来不把他爸妈给他买的那辆广本开到学校,只是在林荔的强烈
要求下,带她兜风用过几次,可是现在,他不敢再出现在校园里了,如果不开车在
校园里走,对他来讲,跟扒光衣服逛大街没什么差别。校园里无处不在的怪异目光
让林烁阳承受不起,千夫所指的被动几乎吞噬了林烁阳原本轻灵的生活。

  毕业设计总算结束了,林烁阳也总算结束了在北京这所著名的理工大学电子工
程系的四年生活,结束了那场血色的恋爱……

  毕业酒会的那天,林烁阳又哭了,哭得像个小婴儿,哭得周围的女生也跟着眼
圈红红的,帅哥的柔情总能引发无限母性光辉。

  酒会还没结束,林烁阳决定先走,其实他没有喝多,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么多熟
悉人的面前了。况且毕业最后的酒会啊,是许多人表明心思的最后机会了,总有那
么几个女生借着酒劲往他怀里钻,打着“不要难过,林荔若是知道你这样也不会安
心”的幌子,却往他肩头靠。

  林烁阳只有快闪,现在,越陌生的地方让他感觉越安全。

  林烁阳不想回去,独自在北京霓虹闪烁的街头溜达,从学校门口一直走到白石
桥,进了一家酒吧,这家酒吧他过去常来,有许多学生乐队表演。

  跟着领位员,林烁阳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打科罗娜,台上有个看不清脸的
歌手正在唱男声版的SUPER STAR,沙哑的嗓音和SHE 的小女生感觉对比鲜明。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惟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

  这好像是林荔对他说的话,林烁阳趴在桌子上,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坚强的人,
他开始想念林荔柔软温暖的怀抱,非常想念……

  “龙哥,你也在这儿啊,今天晚上不用上课吗?”

  耳边响起这样一句话,林烁阳没抬头,反正不是叫他,懒得理。

  可说话的人好像并不就此罢休,一屁股坐到林烁阳旁边的椅子上,也趴到桌子
上,和林烁阳脸对脸:“龙哥,干吗不理我,今天不忙吗?哦,你什么时候把头发
剪这么短了,嗯,这样也蛮帅的,呵呵。”说完还用手摸摸林烁阳的脖子。

  林烁阳才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说话,他坐直身体,打量来人。

  是个女孩,和他差不多年纪,长得挺好看的,卷曲的大波浪披在肩上,黑色抹
胸上方的肌肤上有一个龙的刺青,有点像朱莉。安吉丽娜刺在左臂上的图案。

  “我不认识你。”林烁阳说,“如果你想喝酒,我可以请你喝。”

  女孩显然也愣了一下,才发现此“龙哥”果然非彼龙哥,一笑:“哦,我认错
人了,不过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真像,鼻子眼睛嘴都像,可是仔细看,你们的眼神
还差挺多的。哈哈,没关系,我们认识就算我们有缘分啦,我叫张瑜娜。还有,我
想喝酒。”

  还真不客气,林烁阳挥手又要了一打啤酒,他现在正需要一个人把他从这该死
的情绪中拯救出来。

  演出继续,越来越火爆,DJ犯嗲地号召:“男士喝一口啤酒,然后吻邻座女士,
要湿吻哦。”

  酒吧立刻变成了装满接吻鱼的大鱼缸。

  可能酒会让人变得大胆,他吻了张瑜娜,张瑜娜也狂热地回应他。

  林烁阳站起身来,牵着张瑜娜的手:“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张瑜娜看来
远比林烁阳老成,自然心领神会,也站起来,很自然地搂住林烁阳的腰,把头靠在
林烁阳胸前。这感觉让林烁阳似曾相识,混合了体温的CK one香水味让他一阵阵晕
眩。

  林烁阳没带张瑜娜回自己的住处,直接打车到友谊宾馆。也许,他不想让张瑜
娜看到自己家里还没有摘下的林荔的照片,也不想让照片中的林荔看到放纵的自己。

  一进宾馆房间,张瑜娜一下缠在了林烁阳身上,她把他按在沙发里,解开他的
衬衫,酒精萦绕在他们之间。林烁阳开始似乎还有点放不开,尽管呼吸急促,身体
潮热,他的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在沙发扶手上。张瑜娜抬起头,她似乎对这个男孩
更感兴趣了,她引导他的手解开她的抹胸,脱掉裙子和内裤,她的咪咪不太大,但
是很挺,很有弹性。她能感觉到林烁阳抚摸它们时那种高涨的节奏。她起身坐到了
林烁阳的腿上,一边咬他的耳垂,一边解开了林烁阳的牛仔裤,把手伸了进去。

  “你在想我吗……”她在他耳边喃喃。

  她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我很想……爱你……知道吗……”

  “等等……”林烁阳忽然阻止她,“瑜……瑜娜……我们没有准备安全套……”

  张瑜娜的眼睛里忽然间闪过一丝温柔:“没关系,我自己会吃药的。”

  两个青春的身体纠结在一起应该是很诱惑而美丽的图画。

  林烁阳从来没有尝试如此放纵,直到凌晨十分疲惫至极,昏昏睡去。张瑜娜在
那个晚上教他许多姿势和技巧,他也算认识了另外一种女人。她与林荔是如此不同,
林荔虽然也比较主动,但生涩,也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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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张瑜娜在林烁阳还没醒的时候就离开了,先到对面麦当劳要了咖
啡和汉堡。她坐在那搅着咖啡,怔怔地看着窗外,昨晚林烁阳高潮时迷醉的呻吟好
像还在耳边,却让她心里涌起咖啡的伤感。

  张瑜娜就当昨晚和江天龙做了一场大爱。

  如果江天龙对她有昨晚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孩对她一半温存,她宁愿为他去死。

  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就连身上散发出的味道都那么相似,让女人
难以自拔,只是江天龙更狂野。

  林烁阳接近中午的时候才醒,他并不介意张瑜娜的提前消失,反而有点庆幸,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果两个人同时醒来他该说什么。林烁阳走进浴室,看着镜中
的自己,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留下的性感味道。

  让他回忆起昨晚那个身上有刺青的女孩,坐在他身上疯狂地动作,栗色卷发撩
拨他的神经。他几乎瞬间忘了她的名字,却记得他说“我们没准备安全套”、“我
没有弄疼你吧?”之类的话时她眼中闪过的泪光。不同的女人真的不同,刺青女孩
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高潮,那么风骚的女人为什么却让他感到如此悲伤?

  上班以后的林烁阳乖了很多,每个周末都会回家跟爸妈吃顿饭,住一晚。有时
候他妈在饭桌上不小心唠叨起什么,要是林荔在一家四口吃饭多热闹时,他爸总是
狠狠地瞪他妈一眼,然后两口子都小心翼翼地对儿子笑笑。林烁阳发现自己居然也
可以作出淡然的表情了,他自己割的伤口,似乎真的已经好了。

  工作中,林烁阳也很虚心地服从白头发导师的指导,弄得老高工逢人便说小伙
子不错不错,有前途啊有前途。就像不能阻止老头表扬自己一样,林烁阳也同样不
能阻止女人喜欢他。单位行政部有个三四十的女人,林烁阳喊她乐姐,似乎对他特
别感兴趣。开始的时候,乐姐只是对林烁阳问寒问暖,林烁阳有时候没管住嘴,吐
一两个脏字的时候,乐姐总是开心地拍拍他的头:臭小子还挺贫。慢慢地乐姐开始
给林烁阳带自己烤的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并开始有意无意摸他的脸,并且不止一次
告诉他,她好喜欢好喜欢F4,尤其喜欢暴龙。只要林烁阳不进超净间,乐姐一准能
找到他,挑起的话题也从衣服食物什么的,转移到了家庭女人之类。林烁阳又不傻,
当然能躲就躲,但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也不好做得太过,我忍!

  乐姐算不上漂亮,但身材还算正,比成天在电视上给SK- Ⅱ叫嚣“摄影师不用
修片了”的那个女的不差,皮肤看得出是定期光顾美容院的那种。乐姐老公好像还
挺牛逼的,林烁阳见过一次他的照片,照片上乐姐甜蜜地依偎在一个肥胖的男人旁
边,肥胖而衰老。

  十月的一天,林烁阳所在的课题组结束了一个项目,并顺利地收回了尾款,几
个比较年轻的助理工程师(呵呵,毕业进研究所的全叫助理工程师)喊林烁阳去happy
一下,钱柜K 歌。林烁阳很爽快地答应了。

  快下班了,林烁阳的手机开始震,乐姐的短信:今天下班陪我喝一杯好吗,算
我求你。林烁阳皱眉,烦,可是又没办法。

  被那帮助工挨着个地“嘁”地鄙视一圈之后,林烁阳看看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来到乐姐的办公室门口:“走吧。”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林烁阳说:“你等我一下。”十分钟后,一辆广本停在乐
姐身边,门从里面打开了:“上车吧。”乐姐有点木地坐进去,等林烁阳把车开上
了三环才开口:“你的车?”林烁阳面无表情:“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乐姐本来对林烁阳说自己老公又有女人什么的,在小帅哥面前诉苦总是件很爽
的事,可是这会儿她好像短路了,一句都嗲不出来。

  林烁阳也没半句话,沿着夜色渐浓的三环路把车开到了白石桥那家酒吧的门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带这来,也许只是他自己想来了吧。

  今天酒吧的气氛是温暖而怀旧的,一个大胡子悠扬慵懒地弹着把不插电的木吉
他,旁边一把吉他为他和声。林烁阳为乐姐点了果味啤酒和简餐,自己要了杯果汁。
乐姐显然惊诧于眼前这个小男生的gentleman ,有点令她刮目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林烁阳渐渐明白了乐姐的问题,唉,女人真是麻烦,
这点儿事看看电视不就明白了,这女人今天不会装醉想跟我上床吧,这个年纪的女
人据说很那个……

  一个人的身影打断了林烁阳的胡思乱想,来人不小心撞翻了乐姐的酒杯,酒洒
了乐姐一腿,“哎……”林烁阳刚要开口却猛然间愣住,他记得这个人的卷发和香
水味,还有这个人胸口的刺青,林烁阳一把抓住她的手。

  “瑜娜,怎么了?”林烁阳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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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男人,怎么那么面熟,林烁阳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身高和林烁阳
差不多,但稍稍黑一点,身材也壮一点,头发比较长,全部向后拢去,有几绺不听
话的挡在额前,单边戴着银质的耳环,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露出部分胸肌。

  “龙哥。”张瑜娜慌张地叫了一声。

  “你们认识?”男人看着张瑜娜,上前一步盯着林烁阳的眼睛,“我叫江天龙,
以后少碰我的马子!”

  乐姐上来拉林烁阳:“烁阳,我们走吧,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林烁阳没反
应,却直不噔噔地来这么一句:“张瑜娜,你是张瑜娜没错吧,这男的是你男朋友?”
其实林烁阳一点儿都不想惹事,只是本能地想为心中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疑惑找个线
索。

  这一问却让张瑜娜心脏狂跳,外在表现如一只受惊的小猫,语无伦次对江天龙
解释:“天龙,我不认识他,根本没见过!”

  “你废什么话!”江天龙对张瑜娜吼。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哪?”林烁阳忽然对这事很感兴趣,可话音未落,
脸上就被闷了一拳,嘴里立刻腥咸成一团,还没站稳,又一拳盖在太阳穴上。打得
林烁阳跌坐在地上。伴随其过程的是吉他声戛然而止和两个女人的尖叫,居然还能
分出声部来。

  林烁阳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起不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撑着地面,乐姐回过
神来:“烁阳,没事吧?没事吧?”

  林烁阳抬头,对着江天龙:“操,你把我隐形眼镜打掉啦!”

  江天龙走近两步蹲下身体,拨开林烁阳挡着眼睛的那只手:“呵呵,要不要我
再带你配一副?”说着笑了,露出很好看的白亮整齐的牙齿,那种笑容林烁阳恍惚
只在梦里见过,爽朗而甜蜜。

  林烁阳打电话给他爸的司机,把乐姐先送回家,自己又到海淀医院门诊简单处
理了一下伤口,当然离开酒吧之前,他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江天龙。

  张瑜娜走在江天龙的身边,一直忐忐忑忑,好几次差点被高跟鞋崴了脚,她拿
不准江天龙现在在琢磨什么,因为江天龙一直没吱声。她也试图去挽江天龙的胳膊,
想用手指的接触来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她的讨好被江天龙一把甩开,那时张瑜娜感
觉自己就像一只沾了血的蚊子。

  江天龙租的房子在北京电视台再往西一点儿,不是太大,但是被收拾得很有调,
其中有不少是张瑜娜的功劳。但江天龙只是隔三差五地回来住,其余时间张瑜娜也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从来不让她知道。

  回到这个租住的小窝里,张瑜娜马上给江天龙放好洗澡水,找出干净的睡衣。

  夜深了,瑜娜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侧着身子枕在江天龙的胳膊上,想着该如何
解释今天的事,她发现江天龙也还没睡着:“天龙,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今
天那个人,真的……”江天龙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臂,翻身背对着瑜娜。瑜娜从后面
环住他的腰:“天龙,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光滑的身体在江天龙的身后摩擦,
乳房紧紧抵着他的腰际,瑜娜开始试着移动自己的双手……江天龙猛然翻了个身,
把瑜娜压在身下,粗暴地吻下去,挺身而入。瑜娜显然还没准备好,痛得双手紧紧
地抓住床头的栏杆,任由身上的男人肆意地进攻……

  痛感不那么强烈了,张瑜娜开始主动地迎合他,男人粗重的呼吸让她也有了丝
丝的快意,直到两个人都被汗水湿透。

  那天林烁阳回到家后给乐姐打了个电话,关心了一下她是否安全到家,对发生
的事表示抱歉,并允诺一定会单独请她吃个饭云云。然后自己就洗洗躺下了,却也
睡不着,总觉得好像还有点什么事没做……真他妈笨,光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那哥
儿们了,却忘了要人家的联系方式。这多被动啊,也不知道那个江什么龙会不会再
联络他,不过林烁阳心里其实还真的挺期待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端兴奋。

  林烁阳开始在床上烙饼了,翻过来倒过去,最后干脆打开台灯,抱着电话打给
拽哥。估计拽哥这个时候正在梦里手淫,被打扰了万分不爽,一听出是林烁阳就开
始:“你他妈的是不是被通柜了,骚不啦叽半夜打电话干吗,性兴奋了你他妈吱一
声啊,老子找人帮你解决,操。真他妈没劲,早知道老子没毕业就干稀了丫,还留
你到今天祸害人,操……”

  林烁阳都能想象出拽哥头发蓬乱、闭着眼睛接电话的衰样儿,乐不可支。

  “操你妈,林烁阳,笑什么笑!”

  林烁阳乐得更开心了:“没事没事,我高潮反应。”

  事情并没有像林烁阳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每个陌生的号码在他的手机上闪的时
候,他都会很振奋地接听,可每次都是很失望地挂掉。他下班后会有意识地去白石
桥那个酒吧坐坐,只是满眼都是陌生人,希望遇见的人从来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如果不是嘴角的伤时时提醒他,林烁阳甚至怀疑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他希
望那伤可千万别好,好了就什么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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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生活依旧继续,开车到停车场,再走路去上班;下班走路到停车场,再
开车回家。找个周末抽空还请乐姐吃了顿大餐,如果不是乐姐不停提醒的话,估计
林烁阳也就忘了。

  拽哥从深圳回北京了,在上地那边住,三个人租了个三居室,还泡了个妞,总
算结束了持续二十三四年的处男生涯,小两口一般情况下甜甜蜜蜜,但从拽哥身上
的淤青可以推断出应当是经常被玉手暴掐的结果。拽哥比以前帅多了,说不上是因
为工作了,还是因为有女朋友了。有回林烁阳他妈过生日,拽哥带着女朋友和林烁
阳一起到他爸妈家吃晚饭。林妈看拽哥女朋友就像看自己儿媳妇似的:“哟,这闺
女多甜哪,凯峰眼光真不错呀,你看我们家阳阳,还成天吊儿郎当的,自己也不知
道着急,凯峰你要还认识好的女孩,记着给我们家阳阳介绍介绍。”拽哥胸脯一挺
:“行,明儿我就给他张罗一个来!”他女朋友反酸了,杏眼一横:“郭凯峰,你
认识的人还不少呀?”林烁阳一看不好,急忙把嘴里正嚼的饭咽下,张嘴阻拦:
“别听我妈在那乱点,郭凯峰认识的那几个恐龙我又不是没见过,比你差远了,你
比她们多进化了好几百万年呢。”林爸用筷子点点林烁阳的头:“就你贫,吃饭!”
瞬间林烁阳有种幸福的感觉。

  已经进入冬天了,林烁阳下班回家,吃完回家路上顺便买的外卖牛肉饭,洗完
澡,把自己深深地陷进沙发里看电视,看会儿新闻调查,看会儿挑战者,欣赏参赛
者为50万美元吃水牛蛋,甚至还看了会儿还珠三,越看越困,暖气真暖……汉堡包
真香……北京真大……

  “嗡……嗡……”手机在他屁股下面开始不停摇摆。

  “喂……谁呀……”林烁阳很不高兴,因为他都快睡着了。

  手机里没人说话,只能听到风声。

  “说话,你谁呀,不说我挂了。”

  “别……我……你能不能……”女人的声音,声音很没底气,但是很急迫。

  “你什么事?”林烁阳坐直身体。

  “天龙受伤了,你能不能来帮帮他……我是说江天龙。”

  林烁阳猛地一下睡意全无,“你是张瑜娜?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北京南站东边的立交桥下,我也不知道桥叫什么名字,求你快点来!”

  林烁阳匆忙套上外衣奔下楼,开车往南。

  按照张瑜娜的描述,林烁阳来到了她所说的位置附近,远远地,他看见立交桥
下有个黑影,好像一个女孩抱着个人,没错,就是他们。

  张瑜娜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是林烁阳,一下子就哭出声了,想说话,却又哑在那
里。

  江天龙上身被张瑜娜抱在怀里,腿搁在冰冷的地上,外衣上黑乎乎一片,好像
还有液体不停地渗出。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双目紧闭,嘴角不停地哆嗦。

  林烁阳使出吃奶的劲把江天龙从地上抱起来,对张瑜娜喊:“愣着干吗,快给
我开车门,送他去医院。”

  就近找了家医院,护士们把江天龙推进急救室,一位医生向林烁阳和张瑜娜了
解情况:“病人怎么受的伤?”

  “不知道,不知道。”林烁阳边说边拼命往江天龙消失的走廊尽头看,虽然什
么也看不到。

  “那你怎么发现他受伤的?”

  “别人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救人!”

  “雷锋啊。你是病人什么人?”

  “我是……”林烁阳语塞,“他是我哥。”瞎编一个得了。

  “那你尽快准备8000元住院押金,我们先给他用药。”医生推了推眼镜,又打
量了一下林烁阳,“给你女朋友多穿件衣服,你看她冻的,赶快,要不我们又多一
病人。”

  林烁阳扭头看张瑜娜,我操,强啊,小女孩就穿一蕾丝小衬衣,胸罩颜色都能
透过它看得一清二楚。

  林烁阳刚把羽绒服解开,想脱给她,一阵哆嗦,才发现自己原来中空,还穿着
双拖鞋。可是看到张瑜娜发抖的可怜样,只好把重新穿好的羽绒服脱给她,自己好
说歹说问值班的医生要了套蓝色保洁的外衣先凑和着。

  接下来又来了个小大夫跟他们做了点登记,让林烁阳签了什么字,那条款残酷
得让林烁阳不敢去设想什么,然后又一次提醒他们准备好现金,明天一早医院上班
就去办手续。

  已经快一点了,林烁阳和张瑜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emergency 的
红灯。

  外面已经响起了道路清扫车的声音,张瑜娜靠在林烁阳肩上似睡非睡,眼角还
挂着泪,林烁阳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夜,眼睛都没眨一下。

  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滑床出来,疲惫的医生跟在后面,林烁
阳连忙冲过去。医生身上还粘着血迹,林烁阳看着头皮一阵阵发麻,“医生,那人
……我哥他怎么样?”

  医生打量他一下:“怎么那么晚才送来?”林烁阳一愣,完了,完了。医生接
着说,“还好我们医院设备先进,我本人医术高明,救过来了。”林烁阳愤恨得想
给这个大喘气一拳。“不过,病人的刀口很深,出血很多,现在还很危险,我们会
随时观察的,如果病人身体素质好的话,应该会在三周时间内有所好转,还有,我
们医院不赊账,记着给你哥交钱!”

  林烁阳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张瑜娜激动地哭得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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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早晨的雾气里,林烁阳先把几乎快虚脱的张瑜娜送回自己家让她休息,
他先问过张瑜娜住哪儿,张瑜娜马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林烁阳只好把她先带回自己
家。自己换下保洁的蓝大褂,之后打电话给还没起床的乐姐让她帮忙请个假,就说
他今天不舒服。再之后就取钱又赶回医院,忙完这些,已经快9 点了。他办完手续,
走进病房,江天龙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林烁阳走过去,犹
豫一下,还是伸手去摸了摸江天龙的额头,把他的头发往后整理整理,想象不出,
这就是他印象中那个飞扬跋扈又孩子气的男人吗?

  中午时分,江天龙还没有醒,林烁阳决定回去看看家里那位,放心不下,他发
觉自己还真挺服这两位神仙的。

  果然不出所料,家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林烁阳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
疲惫地跌坐在沙发上,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呀,我他妈跟着瞎忙乎什么呢?

  手机这个时候又没头没脑地开始嗡:“谁呀?”

  “你,你好,我是张瑜娜,我在你门口,刚刚我看见你回家了,给我开开门好
吗?”

  林烁阳急忙把门打开,四下一看,张瑜娜从电梯门口的拐角处缓缓站起来,头
发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个包,身上还是穿着林烁阳的那件羽绒服。

  林烁阳一边把张瑜娜扶进屋,一边问:“你干吗去了,你,野浴去了吧,抱个
什么玩艺儿呀?”

  张瑜娜却问:“江天龙怎么样了?”

  “基本没事了,医生说大概傍晚他就会醒了。”林烁阳尽量安抚着张瑜娜,
“你先去洗个澡吧,暖和暖和,快去快去。”

  张瑜娜被推进了浴室,林烁阳刚想偷偷看看张瑜娜带回来的那包到底是什么,
张瑜娜忽然从浴室探出头来,“你别动我的东西。”把林烁阳吓一跳:“我才没那
么大好奇心呢,快洗你的澡吧!”

  林烁阳不好意思碰那包东西了,他靠在沙发背上,听着浴室里哗哗啦啦的水声,
这感觉真奇怪,很难将眼前这个张瑜娜和那天晚上的风骚女孩联系起来。

  “那天晚上在酒吧,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林烁阳冲浴室里喊。

  水声依旧,无人应答。

  “我知道你听见了,没关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在你男朋友面前我也不
会再提。”

  “谢谢。”隐约从浴室水流的夹缝里传来。

  太阳西斜的时候,林烁阳十二小时内第三次从西三环自己的家开车前往南边的
那所有着超牛逼医生的医院,可以看到西山笼罩在落日的余辉中,才发现原来北京
的黄昏这么美。

  音像里放着dido的cd,低音萦绕在车厢里,坐在副驾驶上的张瑜娜怔怔地听着,
怀里还抱着她的那个东西,没有话。她把头发统统拢到脑后,高高地吊了个马尾,
惊涛骇浪一样的马尾辫更显出小尖脸的清秀,橙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造就了一个
无与伦比的光色剪影。林烁阳借并线看后照镜的机会,好好欣赏了这幅图画一下,
他很喜欢女孩这样,圣洁与性感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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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其实江天龙刚过午就醒了,看见满眼的白色,浑身要命地疼,想动却根本动不
了,疲惫又拼命回忆已经发生的事,可是理不清头绪……护士小姐过来给他注射了
一针什么后,他又昏昏睡去。当江天龙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林烁阳和张瑜
娜都坐在他床边,张瑜娜一看见江天龙醒过来,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江天龙张张嘴,搜索出那个晚上留在他记忆中的一点点片断,联系眼前的情景,
他似乎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眼前的男人是两个月前在酒吧被他打掉隐形眼镜的那
个,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江天龙受伤之后一定是张瑜娜用他的电话通知这小子,然
后他们又把他送来医院……

  “今天几号了?”江天龙虚弱地问。

  “12月8 号,怎么了?”林烁阳看了一下表,“12月8 号晚上7 点,怎么了?”

  江天龙看着林烁阳几秒钟,问:“你叫什么来着?”

  林烁阳心想,操,什么人哪,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我没告诉过他吗?

  “林烁阳。”

  “哦,”江天龙转而看着张瑜娜,“瑜娜,东西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张瑜娜赶紧把那个包抱到江天龙床边。

  “打开它。”

  张瑜娜解开包在外面的一层,哦,原来是用自己外衣包起来的,怪不得昨晚她
就穿那么一点,还以为她被人强奸呢,林烁阳暗自寻思。

  里面露出一保险箱。

  “密码是我的学号。”江天龙说,“打开它。”林烁阳更纳闷了,这种衰人还
有学号?

  密码箱打开了,林烁阳和张瑜娜同时惊得捂住了嘴,是一把枪,几个用于更换
的弹夹,旁边有一个装满液体的透明器皿,里面竟然泡着一个大拇指。

  “假的!假的!瞅把你俩吓得那个熊样儿。”江天龙对林烁阳和张瑜娜的表现
十分不屑。

  “要是猪蹄,猪看到了还会被吓晕过去呢!”林烁阳说,“那,那枪也是假的
吧?”

  “枪是真的!”

  出汗……

  “快收起来,瑜娜,快把这些玩艺儿收起来!”林烁阳忽然大叫,手忙脚乱地
把密码箱胡乱一盖,塞进了床头柜里。

  一个护士探头进来:“禁止大声喧哗!”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林烁阳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果然有汗。“林烁
阳,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江天龙说。

  “绝对不行!”林烁阳坚决地摆手,“你看你现在这德行,你看我当初被你打
得那德行,我要帮你,还指不定变成什么德行呢!再说我也帮了你不少了,你怎么
忍心再拉我下水。再说你看你把张瑜娜害的,挺好一女孩,跟着你受罪,还真不如
跟着我呢……”

  “你少废话,你要不帮我这个忙,我和张瑜娜都活不到明天早上。”江天龙说
着咳了几下,看起来很痛苦。

  “……嗯……”林烁阳摸摸头,看看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张瑜娜,显然她也
不是知情人,他感觉自己如果拒绝将多么苍白,甚至于他自己都默认,自己会为这
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兄弟插这把刀。

  “这样吧,告诉我怎么做。”

  江天龙让林烁阳靠近他的床头,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最后说:“让瑜娜跟你
一块去,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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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烁阳带着张瑜娜在11:30时准时来到位于长辛店董家坟东的一个地下防空洞
口,为了不引人注目和避免盯梢,他们换乘了好几次出租车,最后他们两个分别乘
两辆摩的来到这个阴森的地方。

  林烁阳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在演电视剧,还是海岩的剧本,可现在的心情
远没有看电视时来得轻松。冰冷的风明明吹在他脸上,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林烁阳开始无比想念大学的日子和父母在侧的安逸生活,虽然颓废无聊,但至少安
全,无性命之忧……

  一个黑影出现在林烁阳面前:“天黑路远,先生辛苦了。”

  林烁阳吓一跳,仍强做镇定,按照江天龙交代的说:“明灯在望,请先生带路。”

  黑影侧退一步:“江先生,请。”

  这个防空洞实在偏僻,估计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洞口和靠近洞口的地方长
满了杂草,冬天失去水分的草剐在手上,非常疼。

  黑衣人用一个功率很小的手电为他们照明,拐了个弯,没有路了,横在他们面
前的是一扇光滑的不锈钢门,林烁阳在这双眼睛的监视下伸出右手,按在门面突出
的一个小槽内,几秒钟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林烁阳牵着张瑜娜的手走了进去。

  依然很暗,只能听见排风扇的嗡嗡声,林烁阳觉得那个年代的人的力量真是伟
大,在吃不饱肚子的状态下,竟然能在地下刨这么大一个洞,害得他今天来这受这
份罪。

  又拐了两个弯,黑衣人停在一个侧门前,用对讲机讲了几句,然后推开门,对
林烁阳和张瑜娜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房间挺大,除了人以外几乎没什么家伙什儿,几个很壮的哥儿们正在打牌,,
一个瘦小的老头在悠闲地看着报纸。林烁阳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老头就是江天龙向他
描述的“魏叔”。

  “魏叔”眯着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烁阳和张瑜娜,看得林烁阳一身鸡皮。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比照片上还要英姿勃发,好,好啊,女朋友也很漂亮
嘛。”魏叔向身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上来,一个搜林烁阳的身,从下到
上摸;另一个走到张瑜娜面前,要把她带出去,林烁阳急忙想阻止,魏叔呵呵一笑,
“天龙,你忘了规矩了,还是实在舍不得她呀?放心,只要你没事,她就没事,她
会在329 支线车站等你的。”

  我操,真他妈的阴险,要拿瑜娜当人质,万一我耍他们,就干掉瑜娜。

  林烁阳明白过来了,他微笑着搂过瑜娜,自然地亲亲她的脸,拍拍她的屁股:
“去吧,等着我。”张瑜娜掂起脚尖亲了林烁阳的脸颊:“龙哥,我等你!”

  等张瑜娜的脚步声消失在听觉的尽头了,魏叔笑着问林烁阳:“天龙啊,东西
带来了吗?”林烁阳递上密码箱,一个喽罗接了放在地上,打开,用刀刷地一下划
开。

  林烁阳这回真看傻眼了,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三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亮
晶晶的钻石。他心想,江天龙这个王八蛋,怎么没告诉我这个。

  那人随即取出几颗,蘸点水,用铅笔划了几下,对魏叔点了点头。

  魏叔笑笑,看着林烁阳:“听说这是你跑的最后一单了,不干不觉得可惜吗?
连家伙都交了。”边说,边把玩那支枪。

  “谢谢魏叔的关心,是我自己倦了”,林烁阳说,“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好吧,我也不留了,款应该已经到你们账上了,代我向你当家问好。”

  张瑜娜远远看见林烁阳向她走来,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就像抱住他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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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夜已经很深了,林烁阳牵着张瑜娜的手,在这个漆黑黑的夜并肩走着,林烁阳
感觉风吹得后背发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紧张出多少汗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
上竟然活着那样阴森的人类,本来林烁阳觉得他的生命与那样的人完全平行,不会
有任何交点,可今天却一不小心来了次亲密接触,还好,现在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又回来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条有路灯、店面儿比较多、挺繁华的马路上,林烁阳打了一辆
出租车,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灯火和楼群,林烁阳不禁紧紧地搂了搂身边的女孩
:“瑜娜,没事了。”

  他们先回到林烁阳的家,给江天龙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
:“啊……回来啦,明天记得看我的时候给我带点儿饭,我要吉野家的牛肉饭,大
份的,医院的饭忒难吃……你和瑜娜先洗洗睡吧,不许睡一块儿去……先这样吧…
…困。”

  林烁阳惊得没话,天啊,竟有这样无耻的人!

  林烁阳到厨房热了两杯奶,虽然他和张瑜娜都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休息了,可
谁也不想睡。

  他们坐在林烁阳小小的餐厅里,面对面,没有开灯,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林烁阳想开口,但又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生活在十几个小时内为他开了一
扇窗,窗外却是他不想看,也不敢看的景象。

  张瑜娜双手来回地搓着牛奶杯子,她不确定林烁阳现在心里的想法,就好像她
抓不住这牛奶杯里的热气,只能任由它散去。

  在牛奶凉透之前,张瑜娜总算打破了沉默:“你……不好奇吗?”

  “废话,当然好奇,你们两个就知道让我干这干那,不给工钱就算了,连个为
什么都不让我知道,这说得过去吗?”

  “其实,我也不是非常了解天龙的事,我们也认识时间不是很长。”

  “那你还为他出生入死?”

  “因为我喜欢他!”

  傻娘儿们,林烁阳把烟掐了,女人要是犯起傻来真是不可救药。

  “我家在沈阳,去年夏天从大连那所东北财经学院毕业以后,在沈阳工作了一
年,今天六月的时候,我辞职了,准备考研究生,所以我来北京暂时住在我大伯家。
就近三环边上的这所大学上自习,在这里,我认识了江天龙,他在成教部,也是沈
阳人,所以我们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你明白吗?”

  “明白……但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一定想知道那天在酒吧我为什么跟你一起。因为,我
曾经见到过他和另外的女人在……那些日子,他几乎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很闷…
…你跟他那么相像,我想报复他,说报复可能有点过分,我以为那样做,我会舒服
一点,但是我摆脱不掉……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好了好了,别说了”,林烁阳伸手揉揉张瑜娜的头发,“你就当我那天晚上
是个塑胶娃娃。”

  “可是……可是……对不起……”张瑜娜泪如雨下,“昨天晚上,你知道我多
盼着你来吗,看到你从车上下来,我,我……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告诉我天龙
在哪儿,我赶到他那时,他流了很多血,我抱不动……我只有打电话给你,我记得
他的手机里有你的电话……天龙还说:瑜娜、瑜娜,我把箱子扔护城河里了,我顾
不得了,他在发抖,我用衣服包住他,怎么会这样……”

  在张瑜娜语无伦次的叙述里,林烁阳明白了个大概,他想换个话题:“瑜娜,
今天已经12月8 号,不,9 号了,你复习得怎么样了,还考研吗?”

  “考。”

  世界无限大,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

  当林烁阳和张瑜娜,再一次出现在牛逼医院的病房里,江天龙脸色已经好看多
了,看着他香喷喷地吃着吉野家的大牛,林烁阳不禁感叹: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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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烁阳当天下午就去所里上班,虽说国家的单位请个一两天假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他导师正带着他进行1000MHz 以上的高频生表面波贴片振子的研发,他实
在不忍心扔老头一个人在那呼哧呼哧地干,林烁阳简直快被自己的责任心感动得哭
了。巧的是,乐姐这两天也没来上班,下午在休息室里,一个和林烁阳一起进所的
哥儿们开玩笑,看他们这几天都没上班,还以为他带着乐姐私奔了呢。林烁阳愤儿
了“话多啊你!”不过林烁阳也挺奇怪的,这个乐姐平时什么都跟他磨叨,怎么这
回连个声都不吱呢?

  不过,这几天还有点事够林烁阳忙的,就是江天龙不想再住医院了,要去他家
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林烁阳说你不还没好呢吗?江天龙说医院太闷,会憋疯的。

  林烁阳又说,愿意走你就走呗,你原来不是有地方住的吗?哪儿来回哪儿去。
江天龙又说,去你那儿是给你面子。

  我操,拽得要命啊!

  林烁阳说,你丫登鼻子上脸啊,我他妈的送你到医院,给你垫住院费,去给你
那帮王八蛋送什么狗屁钻石,啊!对了,你他妈的还不告诉我那里面有钻石,怕我
吞了是吧,操,孙子!我告诉你,今这事到此我就不管了。

  林烁阳开车回家了,给张瑜娜打了个电话,张瑜娜正在学校上自习,林烁阳告
诉她,赶快赶快,和那个孙子分手吧。

  洗完澡,林烁阳对着镜子擦脸上身上的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却像看着另外
的一个人,转身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号码:“瑜娜,你现在忙吗?待会儿我过
去找你,咱们把江天龙的东西收拾收拾带我这儿来。”林烁阳没想到江天龙的书有
那么多,竟然还在看奥本海墨的信号与系统,想当初这是他们专业课老师推荐的参
考书目,图书馆里只有几本,只有清华那种狂牛逼的电子工程系才拿它当教材,没
想到这小子念个成教竟然也在看!还有什么新概念第四册和磁带也放在枕边。“他
想干吗?”林烁阳看着张瑜娜。张瑜娜回答:“其实他还是挺好学的。”

  光衣服和书就装了三大包,外加一台笔记本电脑,把林烁阳的车塞了个满满当
当,张瑜娜几乎只有坐在林烁阳的腿上了。

  和一个男人同居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似乎房间里的资源一下子就不够用
了,抢遥控器,抢卫生间,抢方便面,江天龙还真不跟他客气。但是,只要江天龙
上午没课,林烁阳的早餐肯定有一个煎鸡蛋,单面,七成熟。

  张瑜娜只有晚上过来一会儿,她又住回她大伯家了,每天白天辛辛苦苦地上自
习。

  有天夜里,林烁阳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耳朵里忽然传进来有规律的咯吱咯吱
的声音,我操,林烁阳愤怒地一掀被子坐起来,那边肯定没干好事。他套上一条内
裤,冲到对面房间门口:“江天龙,你他妈发情啊,非得弄出那么大动静吗?”林
烁阳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如果在你家里,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做爱,你还能继续睡觉
吗?

  所以林烁阳只有打开台灯,靠着床头静静坐着:林荔,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了,你在天堂还好吗?找到真心爱你的人了吗?你,还想我吗?林烁阳拿出手机,
翻到已存信息的目录下,打开那条一直没删的短信,3 :30发的,林荔,你为什么
那么晚还要到外面去?你不是最怕黑,一到夜里就往我怀里钻吗?为什么那么傻呢?
女孩。

  床前的台灯一直亮着,外面的天空渐渐也亮了起来。

  在越来越亮的这片天地里,林烁阳渐渐看清周围的景物,却看不清自己心里的
挣扎。

  周六下午,林烁阳正和江天龙在房间里拼cs,房间里能听到全北京和全东北所
有的脏话,暖气热烘烘的,地上到处散落着啤酒罐、烟头和空的品客纸桶。

  “日,你乱跳个屁,这样你打不着他……操,彪啊你!”

  “少他妈废话,我操,快打他头……我操,打头……别一直扣ak-47的扳机。”

  ……

  “打头,傻逼……”

  “操,我被干了!”

  这时候门铃极大声地响起来,江天龙一边回头骂,一边叼着半截烟起身去开门,
“一定是张瑜娜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阳阳,你?!”

  “我……”

  门开的同时,门内外的人同时愣住了,林烁阳的爸妈有日子没见过儿子了,今
天特地过来看看。

  江天龙开门一看不是张瑜娜,而是一对还挺气派的中年夫妇,就猜到了八成冲
房间里喊:“林烁阳,找你。”

  林烁阳抬起头:“爸妈!”

  林烁阳爸妈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来的,诧异地环视房间里垃圾堆一样的环境,
林妈拿开放在沙发上的烟灰缸,坐到林烁阳身边:“阳阳,你们怎么把房间弄得这
么脏啊,这位是?”

  “他是我一个朋友,就算是同学吧,到我这住段日子。”林烁阳往沙发后靠了
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江天龙忙把烟掐了,向林爸伸出右手:“林伯父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叫江天龙。”

  林爸握握他的手:“哦,阳阳的同学,是吧,欢迎欢迎,我和他妈就是来看看。”

  林妈这回看清了江天龙的长相,还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移目光看
看林爸,似在询问什么。林爸抿了下嘴,林妈心领神会。

  林爸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阳阳啊,月底你该过生日了,你想怎么过啊,要不
请你的朋友们吃个饭?”

  “哎呀,又要过什么生日呀,真烦!”林烁阳站起来,伸手去拿啤酒,感觉是
空的,又沮丧地放下。

  林妈拉起林烁阳的手:“阳阳,你看你,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又瘦了,你过
生日的时候,我们也请你大学的同学来,人家好多都上研究生了,你也向人家学习
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林烁阳不耐烦地打断他妈:“妈,就你事儿多,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来呢。”其
实他实在不愿意见到以前的熟人,因为那会逼他想起以前的生活和以前的故事,他
的心里会非常难受。

  林烁阳开始转移话题:“哎,江天龙,你哪天生日啊?”

  “12月29号”

  “你就比我早一天呐,我30号。”

  林爸林妈被他连哄带蒙弄下楼,林妈问林爸:“你看那个孩子长得和我们阳阳
怎么那么像啊。”林爸也皱皱眉头,是挺像的,而且长得还挺邪的,别把阳阳带坏
了,哎,你看会不会是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个孩子,要不我们赶快再给阳阳介绍个女
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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