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欲望太强烈了

8月3日



昨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怎么睡觉。她起来后,看了看我的眼睛,问我:

“没睡着吗?”

“嗯。”

“睡不着就要洗澡,洗过后就可以睡着了。”

“好吧。今晚我试试。”

她今天拿的东西特别多,一个人拿不上。我要求帮她拿。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我。

实际上,她工作的商厦离这儿并不太远。坐车只需要十分钟就到。她把东西放下,让我回去。我说离给孩子上课还有些时间,我想看看这里。她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一边还要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她是那种热情的人,很受人欢迎的漂亮女人。好几个男的在走过时都要和她热情地打笑,顺便斜眼看一看我。我有些不自在。有一个男人走过时,她正在弯腰收拾东西,那个男人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下流地笑着问她好。她站起身来踢了那男人一脚,也笑着回敬。突然,她转过头来,正对着我有些愤怒的眼睛。她低下了头。我看见很多人又一次盯着我看。我转过身来,往回走。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无比地难过。

我刚走出商厦,就听见她在后面叫我。她跑了出来,看了看我的眼睛,说: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嗯。”

我好受一些了,但是我坐在车上,就莫名地生起气来。在给孩子补课时,我一直在想,她是个坏女人,至少是一个没有修养的女人。

晚上九点过一些时,她就回来了。我正在床上躺着想心事,见她回来,就起身打了个招呼。她问我为什么不看电视。我说,没意思。她看了看,不说话了。

我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板搜寻着好节目。她洗了脸出来坐在沙发上看我搜台,就说:

“今天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我有些累。”

我们随便聊着。我一直等着她给我解释早上的事,可她只字不提。她还是那样健谈。不过,她谈到了商厦的工作。她说她很累,每天都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现在又改到了晚上九点半。她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她静静地盯着电视,发着呆。我也看着电视发呆,不敢看她。但我还是转过头来,她的美丽的眼睛看上去很疲惫,有些迷离,几丝头发耷拉在她的脸上,显出落寞。她见我看她,也收回了神,冲我笑笑,一抬手,把那些乱了头发收回了鬓边。她说:

“今天我们早点休息吧!”

她在卫生间里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子,就进了卧室。我则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那疲惫的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晃着,一种温柔的感情从我内心渐渐地涌上来。我不再希望她给我解释早上的事了,也不再莫名地生气了。

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她。

我睡不着,想去冲个澡。我没有用凉水洗澡的习惯,就用毛巾擦着身上。擦着擦着,我就发现她刚刚换下来的内裤忘了收起来。大概她真的累了。我忽然间生出一个念头来。在我匆匆擦完身子时,偷偷地把她的内裤拿了出来。我不顾一切地闻着。那种体味和她的臭味将我迷醉着,我情不自禁地手淫了。我爱她。我觉得是那样愉快,仿佛我们俩已经做过一次爱了。因为这做爱的感受,我又更深地爱上了她。

突然,我听到她起身的声音。她到了卫生间。我吓坏了,生怕她到我房间里问我她的内裤的事。我听到她又在洗脸,然后又回房间睡去了。

我听到她大概睡着了,就赶紧把她的内裤悄悄地放回了原处。



同上


今天早上,我第一次睡得很香。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卫生间里看,发现她已经将那件内裤收拾起来了。

我想起自己昨晚的举止,觉得恶心。对自己充满了厌恶。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过像我一样的举动?是不是所有像我这样的人都有羞耻感?是不是我的欲望太强烈了?是不是我有病?

我忽然觉得无颜再见她。我一边给孩子上课,一边想着如何能逃离这里。

可是,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8月5日


这几天,我几乎不敢看她。我觉得我的那种下流的行为会从我的眼神里被她看见,被她不齿。但我又好像特别想和她聊天,想再看一眼她。她对我也越来越热情,可能是熟悉了的原因吧。

昨天,她突然打电话来,说是她晚上来要给我们做饭吃。我有些紧张。她给我买了件衣服。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坚持不要,她不行,要我试试,说不合适还可以去换。我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试,她就笑着说:“行了行了,一个小伙子这样害羞怎么能行呢?来来来,试试我看看。”我还是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她看了看说,刚好。说着,她就把衣服给我弄展。她的手触着了我的身体。我第一次有这样触电的感觉。她却无所谓。她非常高兴,一边说笑着一边做饭。灵灵要看动画片,我无事可做,只好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你就和我说话吧,和你们大学生说话,倒也很有意思。”

她干活很麻利。因为太热,她只穿着短汗衫和短裙。我一边看着她,听她说话,一边却偷偷地看着她最性感的地方,想入非非。我很少和这样的女人来往,以前总以为她们很世俗,没意思,这几天的交往倒使我觉得她有一种特别迷人的地方。她浑身都有一种青春的尚未褪色的冲动,她的热情和达观,她对生活的无畏的态度,她赤裸裸的对生活的欲望都使我感到可亲。她对我没有歧视,没有成见,反而对我充满了尊重和羡慕。在大学校园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女生一个个都像霜打了似的,对生活有着强烈的不满、无奈和失望,她们没有生活的压力,不知道生活在最低层的人是怎么思想的。她们只知道自己,不知道社会,一副好高骛远的神情。

晚上,我给灵灵补课,她看着电视。中间她给我端来一杯茶。九点多时,灵灵便睡去。我们仍然看电视。我们不停地擦着身上的汗,突然,她用毛巾擦她的腋下。她大概是跟我太熟了,忘记了我,忽然她可能意识到了,转过脸来看我,而我正直直地看着她。她笑了笑说:

“没见过女人啊?”

我一下子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我只觉得羞愧。我低下了头。她又说:

“跟你开玩笑的。我们一块儿的玩笑开惯了,忘了你是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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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8月6日 理发

我抬直了头,看见她那哄我的笑脸。她是多么迷人啊!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明朗,美丽。谁说世俗是丑陋的?这个在世俗中繁忙的女人是那么清新,自然,没有任何修饰。

她又说:“我们一起的那些小伙子,老说些粗话,我们也说,说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有时,我们几个女的,还脱他们的裤子呢?”她见我露出惊奇的神情,又笑着说:“不过,那些坏家伙,老捏我们的屁股。”她用那种坏悻悻的眼神看着我,接着说:“不过,我们也只是那么玩玩,玩过了就玩过了。”是的,我相信。她到底向我解释了。我彻底原谅了那天她的屁股被别的男人拍打的事。

她的话使我放松。我也敢真正地面对她了。后来我给她说,我接触过的女性只有我的母亲和姨姨。她笑着对我说:

“废话!那不是女人,是母亲。我是说,你在大学里就没有女朋友?”

“没有。”

“就是说,更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

我脸红红地不说话了。她笑着又说:

“看你,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人跟你开个这样的玩笑,就把你弄成这样,还怎么去跟女孩子谈恋爱啊?不过呢,不要过早地和女人那样。那没什么好处。”

我不说话。在这方面,我没有说话的权利。她突然问我:

“你有意中人吗?”

我摇摇头。她似乎也失望了,叹口气说:

“像你这样,哪个女孩子喜欢你啊?男孩子要坏,女孩子才爱。你越是拘束,她就越看不上你。”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怎么也改不了。我一直放不开自己。”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就是太敏感,有点自卑心理。我就不知道你们大学生是怎么想的?你们有什么好自卑的?你们比起我们这些人,算是人上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都没有自卑心理,你呀,我给你说……哎,要不我给你教几招。我像你这么大时,可坏了,经常教一些男孩子怎么追女孩子。学不学啊!”

我笑了笑。我当然想学。我还真不知道这也有招。

“第一,你看见喜欢的女孩子要放得开,能冲着她坏悻悻地笑,像这样。”她冲我勾魂一样地笑着,我喜欢看她冲我这样,“学会了吧!不行不行,你来冲我笑笑,看看怎么样。”

我不行,她非要我笑。我便冲她坏坏地笑着,她说不像。我又学了两三次,她说还是不像,但有一点儿让人动心。我的脸又红了。

“这不行,人一说你就脸红。一定要锻炼得脸皮很厚,知道吗?然后你要做得高傲点儿,对她并不怎么太在意。可是要让她时时注意你。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像电影里那样,抱一束最好的红玫瑰,送给她,就说她的眼睛太迷人了,或者说她太美丽了,或者干脆就说,你已经彻底爱上了她。然后你就离开,让她去想你。在这一段时间里,你要有一些新闻,比如你的高傲、才华出众,勇敢超人,比如你过去的女友来找你,你不理她,比如你曾为过去的女友流过血,总之,你要么成为一个英雄,要么成为一个让人倾心的情人。女孩子啊,是很虚荣的。是虚荣心在谈恋爱,是虚荣心在热恋。你没有热恋过,你如果热恋过,你就会明白,热恋中的女人纯粹是虚的,生活在虚荣之中。咳,你看我,一说起这些就来劲。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肯定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晚上,我又陷入了自卑之中。第一次将我那蓬勃的欲望抑制住了。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她那坏坏的笑脸,那让我迷失的眼神。我知道,我从迷恋着她的肉体,已经爱上了她的内心。我们之间的很多虚伪的东西已经在这天晚上撕碎了。但我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是什么用心。她是不是对任何男孩子都这样?是不是因为我是她孩子的家庭老师而特意对待我?也可能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热情?我一直想啊想,也想不出她有爱上我的可能和迹象。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大我十几岁。我们之间可能吗?可是她看上去还很年轻,尤其是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


8月6日 晴



我的所有痛苦都是在晚上发生的。当夜深人静之时,那白日逃遁在暗处休眠的欲望之神就向我挑战、向我示威、向我呐喊了。它一次次地折磨着我孱弱的身体,摇撼着我的道德、信仰,动摇着我的一切。这是另一个我,那个粗野的我,然而我无时不刻地想:这是真实的我吗?人们说,人与动物不一样的就是这一点。难道我的动物性很强?也可能是我的动物性比别人要强烈一些。最后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因为我无法忍受那来自肉体的请求:它需要满足,满足那强烈的好奇心。是的,我没有见过女人,更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

《梵高传》里写到梵高将自己的耳朵割下来给妓女的情节强烈地震撼了我。梵高也是人,梵高也是和我一样受苦受难的人。我们是兄弟,是朋友,是同病相怜者,可是他有那样的勇气,我没有。妓女,这一城市里的黑色的判官,用她那难以形容的肉体来考验着男人,考验着一个时代的道德。古往今来,无数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曾和妓女生活在一起,在她们那里得到灵感,在她们那里得到满足,在她们那儿得到对人的新的深刻的认识。长期以来,我的心里也一直有一种冲动,找一个妓女。

昨天晚上很晚了,她还没有来。大概她不回来了。她给我说过,太晚了她肯定是和她的朋友在一起住。灵灵已经睡熟了。我非常冲动,便下楼去转。街上的行人还很多,毕竟是居民区。但再往里走一些,就发现人越来越少。很多发廊或明或暗地排开在那里,也有一些洗脚的场所。

有一个发廊里没有人,里面有两个打扮得很奇怪的女服务员。我走了进去。一个胖一些的迎上前来问我:

“先生理发,还是按摩?”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理发。”

我听同宿舍的说,很多发廊都有性服务,名义上是按摩。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可是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终于理完发了。那个女孩也终于开口了:

“先生,要不要按摩。”

“行!”我有些紧张。

我吞吞吐吐地说着,只觉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尝尝那个禁果,以解我心头之谜。我问价格。那个女服务员说,五十元。五十元,与人们传言的一样。我跟着她走到里面的一间暗室里。她要我躺在床上。而我在想,她长的多丑啊!难道这人生的第一次就和她?我有些难过,可是也没有办法。她开始给我按摩。我已经昏迷了,我只等着。后来,我就和她说话。她说她是某个农村来的,家里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说,干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很快她就说,完了。我倒愣住了,问她还有没有下一项。她说,没有了。我说,还有一项呢?她说,那一项内容不在这里,要跟她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我问哪里,她说,就在这后面的一幢楼上。我听说有很多女郎就是这样打劫男人们的。把他们身上的东西拔光,把钱财抢走,然后还要打他们,不挨打就算是好的,有些连命儿都可能会丢掉。我有些害怕。她深知我的内心,说这里很安全。她越说,我越是害怕。我觉得自己上了当,便扔下那来之不易的五十元,非常遗憾地出来了。

当我走在回来的路上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么可怕。我差点儿就做了那种事。五十元,对我和我的家里人来说,是多么珍贵啊!这是前几天颜真给我的一些零花钱,一共给了我一百元,我只花了十元,今天却一次性地花掉了五十多元。我对自己充满了厌恶、憎恨。第一次找妓女的行动就这样失败了。我在想,那些作家、艺术家在找妓女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相同的情感和认识?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我坐在离颜真家不远的一个花坛边,想休息一下。我不想马上去她家。我想着自己到大学里来的种种莫名其妙的做法,懊悔莫及。我又想起了妈妈。一想起妈妈,我便想起在梦中的可耻行为。想着想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畜牲。

回到房间还是睡不着,无论怎样骂自己,身体的欲望却不管这些。我在她家里寻找毛片,我想肯定有。客厅里是肯定没有的,卧室里就不一定了。我悄悄地打开颜真的床头柜,发现也没有。真笨,放这里能行吗?孩子很容易找到的。我看了看墙柜上最上的柜子,心里一动。我悄悄地找来一个凳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大包,再打开一看,全是些毛片。我将它拿了出来,放在VCD里看。

我一边悄悄地看着,不敢放出声音,一边想,人都一样,都有七情六欲,谁也逃不过。

人们说,动物没有灵魂。那些录相里的人们可能和动物差不多,是没有灵魂的。如果有,他们的肉体大概就是他们的灵魂。但人真的有灵魂吗?我说的是那种能和肉体脱离关系的灵魂,是那种听说人死后它不死的东西?如果真有,那是多么地可怕!它很可能一样要受到别的灵魂们的歧视、谩骂,很可能也和现在一样生活在痛苦之中,在是否找妓女的矛盾中痛苦着,那么,还是不要有这东西的好。死了就一切都死了吧,干吗还要留着它受苦呢?

但是,如果那种不死的灵魂真的不存在,我们的一切将不再被审判,不再有什么来世,那么,我们现在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干吗要这样饱受耻辱和痛苦呢?假使我现在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只要我活得痛快,只要在生活着的时候不受世人的干预,我有什么可怕的。人死了一切不就都完了,何苦要考虑那么多的道德、情感。对了,很多人活着说就是为了子孙后代,真是可笑可悲之极!既然没有灵魂,你又看不到你的子孙后代是怎么生活的,何苦要想那么多呢!甚至可以说,你就不可以考虑这些啦,你强暴了你的母亲、姐妹,强暴了世上所有的道德、良知又怎么样?人死了不就一切都完了吗?什么道德、良知等等骗人的东西用得着管吗?

如此说来,还是有不死的灵魂好些,否则,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谁能证明有这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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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最虚弱时的冲动

8月7日 晴



昨天,她回来的很早,看我理发了,就笑:

“我以为你要留成我这样长呢。”

我笑了笑,说:“太热了。理掉凉快些。”

“在哪儿理的?”

我有些心虚,但还是说了:“在下面。”

她看了看我,转过头去说:

“你可要小心。下面这些发廊里都不正经。”她突然又转过头来,“如果有哪一位小姐得了病,就会传染给男人的。”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说:“谁看得上我啊?又穷又苦的。”

“她们可只看钱。可要小心!”

我笑了笑。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我是那么爱她,只不过我觉得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所以我才有那样的荒唐举止。但是她爱我吗?



8月8日 晴



她丈夫常常打电话来,她在电话这头有时说着多情的话,像个小女孩,有时候她冲他在电话里发着脾气,嫌他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

昨晚,她突然哭了。看上去她很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劝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等灵灵睡去,我便回到我住的小房子里去。我不想打扰她。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街上的一家卡厅里有一个老头子乱吼着。我在想,不光是我们年轻人的心是乱的,连老头子们也在外面胡混着。这个世道乱了。

突然,她推开了门。她问我:

“今天怎么不看电视了?”

“我看你在打电话。”

“怎么也不拉灯?”

“街上的灯很亮。”

“也是。”说着,她坐在床上,继续说:“儿子经常早早地睡着了,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有时候觉得很满足,有时候却很伤心,觉得世界上就剩下了你一个人。”

我从没有想到她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刻。在淡淡的街灯的映照下,她那外露着的胳膊和双腿都显得那样静谧、温柔、可怜。过去我一直看到的是她外露着的性感的一切,可是今天,她多美啊!我生来喜欢这种忧愁的美。

突然,她问我:

“我是不是很丑?”

“不,很美!”我奇怪地回答,只觉得自己很勇敢。

“我老了。”

“不,你看上去像个二十刚过的姑娘。我们那些同学都没有你这样年轻。年轻的是你的心。”

她突然直直地看着我,问我:

“小林,我问你句话,你不要笑我。”

“嗯!”我不知怎么有些害怕。

“你……你对我什么感觉?”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我害怕说出来,又渴望说出来。她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一紧,头里轰地一声,无限惊恐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刻,从来都没有妄想过她。我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准备。我低下了头。她大概失望了,抓着我的手软软地掉下去。她说:

“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这种女人的!”

“不,我……”我赶紧抓住了她的手,“我爱你!”我猛然把她抱住。她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女人,没想到这第一次的拥抱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我们只是拥抱着,我不敢动。只有她在熟练地摸着我,她把我的脸捧起来,我赶紧转过去,不敢正视她。她把我的手拿起来,按在她的胸脯上,我却吓得赶紧移开了。然后我又后悔似地放在那儿慢慢地轻轻地抚摸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无比慌张。我们倒在床上,我的手也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我多么渴望她啊!可是我害怕。她拿着我的手,让我摸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双胸,她的臀部,她的大腿。啊,我简直要疯了。我不敢再摸了。我害怕极了。她也开始摸我的身体,到腰部那儿时,当她的手到我的腰间要解我的腰带时,我突然惊恐地坐起来。

她停了下来,坐起来看着我。我不敢看她,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可是我又充满了恐惧感。她突然下了床,坐在床沿上,对我说:

“对不起。你肯定看不上我。”

“不,不是你。是我害怕。我不知道怕什么。”

“不,你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她说着跑了出去。她在客厅里悄悄地哭着,我不敢过去。后来我还是出去了。我说:

“是我觉得你根本看不上我,还有我怕对你的家有什么伤害。”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一时冲动,你不要把我看成那种女人。”

那天晚上,她给我谈了她和她丈夫的事。他们以前非常相爱,可自从她丈夫在外做生意后就变了。她说她丈夫很帅,是那种很招女人喜欢的男人。她觉得他在外面肯定有情妇,只是她一直不愿揭穿他,只当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让他回到她身边。她说,他们这个年龄的夫妻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熬过这几年就没事了。她非常爱他,她不希望和他分手。

一切都明白了。刚才她是在最虚弱的时候的冲动,是我们这几夜积聚的情爱和欲望的发泄。只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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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一次性爱

这一天是多么地痛苦啊!

我一夜没睡。我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但我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我的心里像天蹋了一样,孤独而无助。我真想跑过去大声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不管她爱不爱我,暂且收留我这个无助的孩子吧!是的,我愿意做她的孩子,被她教训,被她指使,甚至被她责骂。我愿意偎在她的怀里。天气是多么闷热啊!可我的心里是多么地寒冷!

我一直在想,我不奢望她像情人一样地爱我,我只希望她爱着我,哪怕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突然间生出的一种爱,甚至是情欲那样爱我,哪怕一瞬间。我多么需要她啊!

我一边又一边地想着她的拥抱,她的热烈的双唇。啊,不,我不仅仅需要她的情欲,我需要她的身心。我从来就孤独无助,是什么信念支持着我活到今天,我不知道。过去我对这种无助的体验相比今天来说,简直少得可怜。

我一边又一遍地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试图想从那些话语里听出三个字:我爱你。但我只听出了另外三个字:我要你。这是多么地不同啊!

是的,我也要她,但是我爱她,而她爱我吗?我不知道。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拒绝了我。但是,后来我发觉这一点也站不住脚,因为首先是我拒绝了她。

难道是我伤害了她?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拒绝她?明明是我强烈地要求于她,可是等她委身于我时,我却拒绝了她。难道是我明明知道她爱的人不是我?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和她有什么未来,我只是爱着她。

天地间真有这种爱吗?不,这不是爱?可是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是情欲。不,不单单是情欲,还有爱。

我在矛盾中痛苦地思索着,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无法理清。哪是爱?哪是情?哪是欲?



同上



给灵灵上课时,我心不在焉。我的心里一直出现的是昨夜的情景。

昨天,她一个电话也没有。

晚上九点半时,我的心就开始跳了。我想我们今天见面会是多么的尴尬。我们最好不见面。

九点四十时,我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视,等她回来。可是我一个节目都看不下去。

她没有回来。

十点时,她没有回来。我觉得时间很长很长,等一个人实在是太熬人了。

十点半时,她无精打采地回来了。我们打着招呼,互相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早早地睡了。我的心里难过到了极点。我躺在床上,心里却只有她。我看见她冲我笑着,看见她吻着我,突然,她扔下我走了,冲我说“对不起”。

我睡不着,我觉得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是,她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只好给她写信。我写了对她的爱,写了很多有关我的事,最后我写上,我决定明天就回学校去。



8月9日 晴


昨天早上,我很早就起床了,等着她。

她还是老样子,非常匆忙地起床。

她看到了我。我把那封信交给她,并说:

“我应该回去了。”

“为什么?”

“我在信里都说了。”

说完,我就伤心地跑出来了。

我回到了学校。实际上,一则我无处可去,二则我回来还是想等她的电话。但一直没有电话。我伤心地哭起来,我知道,她肯定是在嘲笑我。她根本就不可能爱我。中午的时候,我也不想去吃饭,在宿舍里睡着了。下午也没有电话。我还是不想吃饭,我又哭了起来,然后继续睡觉。

突然,有人敲门。我起来开门,站着的却是她。她笑着说:

“怎么不欢迎我啊?”

我让她进来。她说她找了好久才找着我的住处,她要我回去继续帮她照顾灵灵,给灵灵补课。我没有说话。她看了看我的眼睛,温柔地说:

“你怎么哭过?”

我收拾着床,没有说话。她看了看,把我推到一边,然后麻利地把我的床收拾好。她看着我床头的一个木箱子说:

“你怎么还用这么旧的箱子?”

我没有说话。我的心在流血。

她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说:“走,跟我回去。”

她那么温柔地看着我,伸出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我像一个孩子一样听话地跟着她出门了。

我们径直往她家走。灵灵早就睡着了。我们关了灵灵睡的屋子里的门,来到了我睡的那间小卧室里。她像一位母亲一样温柔地跟我说话,又像一位情人一样一直抓着我的手。我像一个孱弱的孩子,一位固执的孩子,既需要爱,又不想马上放弃自己的自尊。她说起我在信里卖血的事时,激起了她无限的怜悯心。她把我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和整个全身。我在她的怀里突然哭了,我给她诉说着我的一切伤心事。我给她说,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看得起我,没有人真正地关心我,只有她,全世界只有她对我好。我说着说着就把她抱得紧紧地。我发疯似地在她怀里蠕动着。我告诉她,下午我想到了死。她把我抱得紧紧地,然后我们再也难以抑制地抱在了一起。迷迷糊糊中,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性爱。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就结束了。我们躺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我拼命地在想刚才经历的一切,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昏迷中,仿佛刚才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我一直在一旁看着。

她突然问我: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我没有想过这件事。

她大概非常失望,只见她顿了顿就要起身,我赶紧对她说:

“我愿意,只是……”

她笑了笑,摸着我的头说:“别说了。你要说的我早就想到了。”

“不,不是那意思。”

“别说了,快睡吧。”

她起身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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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虚幻而丑陋

8月10日 晴



昨天早上,我睡得很迟很迟。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灵灵也已经醒来了。他仿佛什么也没有觉察。

整个上午,我沉浸在一片爱意中。我想起我们的一切,虽然不那么和谐,但我们毕竟相爱着。我想起了昨晚,只觉得现在我还在一片迷糊之中。我努力地回忆着它的甘美,它的美妙,它的一切。只觉得一切都那么虚幻。我真的和她……怎么不是呢?我又努力地回忆着她的身体,她的呼吸,她的体味……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我想给她打个电话,可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另外,我怕灵灵看出什么端倪来,便极力克制着自己。

中午的时候,我给她写了一首小诗,并跑到楼下去买了一张卡片,然后工工整整地把诗写上去。做好后,又问灵灵借了彩笔,简单装饰了一下,然后幸福地睡去。

下午四点钟时,电话响了。往常都是灵灵接的,可是今天我抢着接了。一定是她的。然而是灵灵爸爸打来的。他问我是不是那个大学生,问我最近灵灵的学习怎么样。我都回答了他。然后他要和灵灵说话,我恹恹地在一旁听着。

这个电话结束了我的美梦。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我也开始清醒,我知道,她爱着的仍然是那个在外胡搞的男人。她放不下他,放不下的还有她的孩子。

直到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实际上我们是多么地不相称啊。她那么漂亮,那么性感,那么具有青春的热情,而我,心里只有悲伤,只有自卑,只有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痛。我们明明是两种人,可是我怎么会爱上她的呢?

晚上终于来临。九点四十左右,她回来了。她看了看我,第一次没和我打招呼。我主动地问她。她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我的心里悲伤极了。我知道肯定是她的丈夫给她打了电话,她现在后悔了。

她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冲洗就睡去了。

我失望地听着她走进了卧室,第一次关了她的门。

我也只好睡去,但我哪里能够睡得着啊。我一直想给她那个卡片,可是她不理我。我伤心极了。



8月11日 晴



昨天早上我还在睡觉,就听见她起了床。这是我来后她第一次起这么早。我也起来了。她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说没睡着。她顿了顿,又问我为什么不继续睡。我说,睡不着。我一直没有抬头,她一直在擦她的鞋。她离我已经很遥远了。我们似乎不怎么相识。这是我预料到的,可是我受不了。

她擦完就径直走了,一眼都没看我。

我委曲极了,不知道怎么办。

我想走,可是,我多么想知道一切。

我等着。

晚上九点多,她回来了。好像高兴了一些,但也只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很满足了。灵灵还没睡去。她便哄着灵灵去睡觉,我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必须要知道一切。灵灵睡着后,她出来了,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虽然只是一个沙发,但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而我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跟我说话。

她终于说了:

“昨天,他打电话了。”

“……”

“他说他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

“这些日子太麻烦你了……”

我听不下去,泪水都出来了。我只说了一句话:

“我明天就走。”我终于哭出了声。

她有些不忍地坐到我跟前,抱住了我,对我说:

“听我说,我们不合适。你是大学生,我只是一个卖货的工人,一个没文化的粗人。”

“别说了,我知道你爱的是他。”

她不说话了,半天她才说: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爱着他,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求我留下来,再呆两天,因为灵灵的课两天后就彻底补完了。我起初不愿意,后来就答应了她。

晚上,我一直在想着和她做爱的情景,可是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而丑陋。我再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觉得那么无趣。人生多么虚假啊!明明发生了的事,你就是无法确定。我多么想和她再一次地拥抱啊,我想确认那晚发生的事的真实性。



8月12日 晴



痛苦折磨着我,也折磨着她。我们没有说过多余的话,而她则尽量避着我。我也避免和她说话。只有两天,我得挺住。我们不能争吵,不能让灵灵有所觉察。我也不想破坏她的家庭。我只希望和她这样。这样就挺好,我别无所求。

明天就要走了。我不知道这一走是不是再能看见她。我忽然一阵冲动,把她的内裤偷了一件放在我的包里。明天上午,给灵灵的课就全补完了。我想下午回学校。我不想到晚上再回,一则太迟,二则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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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彻底原谅了她

8月13日 晴



我早早地起床,等着她,准备和她告别。

她刚起床,电话响了。是他丈夫打来的。我大概能听出他们谈话的内容。他可能不想马上回来,而她则要他马上回来。说着说着,她就在电话里和丈夫吵起来。她的话很难听,骂他丈夫是嫖客。他们好像还说起了我,她在电话里嚷道:

“你别侮辱人家,人家才二十岁。”

她放下电话后,发现我在门口站着,就说:

“她说我们上床了,我们就给他上床看看。”

突然她又看见儿子也出来了。她就大哭起来。

今天,她没去上班。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十一点左右,灵灵的课彻底上完了,要出去玩。我允许了。我也希望他给我一些机会。我敲她的门,她开了门。我看见她头发乱乱地披着,脸上布满泪痕。

我坐在她的身边,说道:

“对不起。”

她突然坐起来,对着我说:

“你有什么错?我们不就是上过床吗?他怎么能知道,他还不是要甩掉我,瞎猜着。我们就是上过床怎么地,来,我们现在就脱衣服,我们上床。他能在外面和婊子鬼混,我就怎么不可以。”她一手抓着我的衣服要往下脱,一手则撕着她的衣服。我吓坏了。我知道她在怨我。她已经脱了上衣。我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她哭了。她松开了手,哭着说:

“他就是要甩掉我,不要我了。”

我伤心极了。她根本就不爱我,她只是要报复他,只是情欲。她还那样比喻我和她的关系。我生气极了。

我没有再理她。我跑了出来。我再也不想见她。她利用了我,污辱了我。我发疯一样地在街上狂走着,足足走了两个小时。这时,我才发现已经到了护城河边。

我呆呆地看着泛黄的河水,有些恶心。我突然觉得,在这种恶心的水里死去不足取。我顺着河往前走,走着走着,竟上了一条公路。我在路旁坐下来。我觉得有些累。一个乞讨的孩子上前来问我要钱。我没有理。我这才发现身上什么也没带。我跟那个乞讨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呢?他没有什么,但他也不为什么而痛苦。我是个大学生,是个饱受学习之苦的人,一个自尊和自卑心理都非常强的人,一个因爱而遭受屈辱的人,我因此而痛苦。假如我像他那样该多好!他至少还有希望。他的希望与我的不同,他只希望自己能吃饱穿暖,可是我不仅仅要的是这些。这些对我是微不足道的。对这个乞丐来说,生活对他有着绝对的意义,而对于我来说,我生活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突然觉得比他更贫穷。

我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就连死亡本身也没有了意义。

我是走着回到学校的。正好是吃饭的时候,我饿极了,可是我没有钱去买吃的。我在宿舍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什么能吃的东西来。我想,必须得去找一个熟人。

我正要出门,门开了。她站在那里。她把门关上,看着我说: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来?”

“你走后,我看见你的东西都在家里放着,钱也没拿。我知道你没钱。”

我转过头去,不想看她。她问我:

“你是怎么来的?”

“走着来。”

她看了看我的身上,给我拍打着灰尘。我却突然觉得她是那么太人生厌,我躲开了她。她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气出在你身上。你还生我的气?”

我没有回答她。她把我的衣服和包放在我的床上,说:

“走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我不想去。她便说: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也不想和我说话。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这是一千元钱,你的代课费,你收下。”

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俗气,把商人的那些习气全用到了我身上。我恨恨地说:

“你拿走吧,我不要你的钱。”

“我知道你不要我的钱,所以我没有多给你。”

她把钱放在我的床上,然后对我说:

“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你自己到外面去吃一点。”

她走了。我拿起床上的钱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我只有对她的恨。过了半天,我又拾起那些钱。当我把这些钱放在箱子里时,我对自己充满了蔑视。

突然,我想起我的包。我赶紧打开,发现我偷的那件她的内裤还在,而写给她的那个卡片没有了。



8月14日 晴



无论如何,我不能原谅她。有时,我安慰自己,她肯定也爱着我。可是,我马上就会否定自己,我有什么值得她去爱。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大学生?这太荒唐了。

无论如何,我不能原谅她。



8月15日 晴



两天来,我一直静静地回忆我和她那晚的情景。的确发生了,然而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确定。仅仅是性关系?可是太匆忙了,以至于我不知道它竟是什么滋味。是爱?不知道。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相互需要。是的,仅仅是需要。

这使我对性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8月20日 晴



她一直没有再打过电话。我也没有给她打过。我们彼此僵持着,或者说我们彼此想忘记。离学校开学还有几天。这几天我无事可做。今天,我无聊地在街上转,突然,我决定去看看她。我跳上了公交车。

我在她上班的商厦门口徘徊了一阵,就进去了。我远远地看见了她。她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到她这儿来一个男人拍她屁股的情景。现在她仍然笑着,嘴里不停地嚼着泡泡糖。她没有任何伤感的表现。我为此而不满。我觉得她应该表现得落寞寡欢,一幅失恋的样子。可她恰恰看上去那么欢乐。

突然,有人打了我一下。我一惊,转过身来,发现是灵灵。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玩。他说是妈妈领他来的。他大声地喊着他妈妈,意思是我来了。我不要他喊,可是他哪里肯听。

实际上,我和他的感情也很深。我们一道相处了近二十天,我们有相同的性格,相同的心境。我不歧视他,他也没有歧视我。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她看见了我,我不想去,因为有几个人上次见过我。她只好让人给她看着铺面,过来和我打招呼。我们一起到门口的冷饮摊上坐下来,她给我们要了冷饮。我没有想到我们的见面会这样随意。

她说,灵灵这几天一直想我,要让她带他去看我。我说,我也想他。

我们随便地聊着,像熟识的朋友。灵灵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要过去和另一个孩子玩。我们却无话了。我们都很伤感。我问她她丈夫回来了没有,她说没有。然后她说,我们不要再谈这些家里的事了,我们谈些高兴的事吧。是啊,得谈谈高兴的事。可是,什么才是高兴的事呢?好多天来,我一直不高兴。

她问我什么时候开学,问我最近干了些什么,问我以后怎么打算。她要我注意身体,要我在学校里找一个女朋友,要我好好学习,将来找一个好工作。我突然觉得她不像我的情人,倒像我的一位长者,像我的母亲。

离别的前夕,她进了趟商厦,然后拿了一套衣服和一大堆吃的。她说,她一直想给我买套西服,就是没时间。我不要,她不行。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我只好收下。她又把那些吃的零食给我。我的心里温暖极了。

灵灵还在远处玩着。她说,不用跟他打招呼了。

我拿着西服和吃的回到了学校。我彻底原谅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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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程一涛女友之死

8月26日 晴


开学了。学校里乱哄哄的。

马飞染了黄发,在报名的时候只来过宿舍一次。他说暑假是在夏威夷度过的。他说得很平静,可是我们听得却很震惊。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平等。程一涛在暑假和另一个学外语的女孩去了趟敦煌,回来就要和原来的女朋友分手。这是逍遥派胖长老早就预言到的结果。无产者还是满腹惆怅,他的女朋友对他已经很是冷淡,但他还是红心不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蓝调的女朋友说是正在办出国手续,蓝调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一个假期又改变了一些人的人生。

晚上十点多时,我突然非常想念颜真。我来到一个公用电话厅,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还没有睡。她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说这几天她很忙。我问她丈夫来了没有,她说还没有。我又问灵灵的情况。我们聊了一阵,觉得说的话好像一直没有到正题上。我说我觉得无聊,就想起给她打电话。她又像我们在一起聊天时那样随意地和我开玩笑,仿佛我们从来都只是那种关系。有时,我也喜欢在这样的心境中和她来往,但更多的时候我很矛盾。我知道,她不愿意放弃她的家庭,她爱的是她丈夫,并不是我。而我呢,我不知道对她的爱是不是爱情,我并不想和她有什么将来。有时候,我甚至为我们的苟且而感到羞耻。

这种回到往昔的关系使我心里极不舒服,特别是在她说着说着就有很粗俗的语气和语汇出现时,我突然间对她生出一种不满来。我暗自里庆幸我们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为这种庆幸而羞愧。但除了一时的羞愧,我还能有些什么呢?



8月28日 晴



下午的时候,程一涛原来的女友来找他。我们看见她的脸被泪水泡肿的样子,都有些同情她。程一涛不在。吃晚饭的时候,她又来了。因为不能进宿舍楼,她只好在楼底下等着,也没等着程一涛回来。

大概晚上九点钟左右,蓝调跑回宿舍说:

“不得了啦,大家赶快都来给程一涛凑钱。”

“怎么了?”逍遥派胖长老问。

“他女朋友从四楼上跳下来了,现在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但医院要见着钱才肯收人。”

我们一听,吓得赶紧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我的钱一半交了学费,一半的一半寄给了家里,剩下的不多了。我只能再多拿五十元。但也不过五百来元钱。蓝调给白领说:

“赶紧到其他宿舍去借一些。”

胖长老说:“还不如给马飞打个电话,让他先给垫上。”

这突如其来的悲剧把我们都怔住了。听蓝调说,程一涛和新女友正在一些上自习,正好他和女朋友也在那间教室里上自习。无非又是学外语。他们还打了招呼。八点过一些,程一涛原来的女朋友在教室门口闪了一下,他看见了。她示意要他出去。他就出去了。她要他叫一下程一涛。他就叫了。然后他们在楼上的阳台上谈判。大概四十多分钟时,就听到楼底下有人大叫着救人。他们都出去看,就发现程一涛原来的女朋友从四楼上跳了下去。

我们问人现在活着没有?他说,好像还有口气。

我们都一起去了医院。



8月29日 晴



早上时,医生告诉我们,没救了。

我们都非常伤感。想大哭一场。

程一涛像是傻了。学校领导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说:

“她要我和她分手,我不肯。她就跳下去了。我没来得及拦住她。”

只有我们知道,前一个“她”和后一个“她”指的是谁。



8月30日 晴



程一涛女友之死给我们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瘦长老在背后骂程一涛是陈世美。影响最大的是蓝调。虽然他现在还暂时和女朋友在一起,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要各奔东西呢?听说他女友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暂时舍不得他而已。这件事倒使他开了窍,能舍得女友走了。

宿舍里一片沉闷。大家都互相很少说话,仿佛死的人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中午时,程一涛的新女友又来找他。大家都非常愤怒。



9月2日 晴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农民,衣衫褴褛。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我父亲呢,仔细一看,长得不像。他说他是程一涛的父亲。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看,胖长老的同情心强,终于问:

“叔叔,您是不是赔了?”

老汉笑了笑,听不明白。

“我说您是不是包工赔了?”胖长老说。

“包什么工啊?我哪里能包成工。以前想过,可咱干不了。”

我们都互相看着,觉得有些不对。

“那你也没必要把乡长的位子辞了。”胖长老进一步问。

“乡长的位子?你们说什么啊!哈哈哈,是不是涛涛说的?骗你们玩的。”他觉得我们很有意思。

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是胖长老的心好,觉得可能是程一涛女友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专门为这事来的,便说:

“叔叔,你今天来是看程一涛吧!”

“他说,他借了同学的好多钱,让我寄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要这么多钱。我来看看。他到哪儿去了?”

我们知道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蓝调说,他知道程一涛在哪里,他去找。蓝调刚出去不久,程一涛就进来了。他刚一进门,便愣住了。他放下书,对老人也不称呼,就说:

“咱们出去吧!”

老人乖乖地跟着他走了。不一回儿,蓝调回来了。一进门,发现老人不在了,就问:

“程一涛是不是回来了?”

“不是你叫他回来的吗?”胖长老问。

“我没找着他。”

大家便开始说起程一涛的事,觉得天底下还有这回事,真是不可思议。胖长老倒是能想得开:

“不过,想一想也很有意思嘛。”

吃晚饭的时候,程一涛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本来嘛,刚刚发生了前女朋友自杀的悲剧,现在又露了老底,真是雪上加霜。胖长老故意问:

“今天下午来的是你什么人?”

“他没告诉你们啊?”他终于有些高兴。

“他只说来找你,我们也没问。你就进来了。”胖长老故意说。

“是我一个亲戚。平常也不怎么走,今天怎么忽然找到这儿来了。真是的!”

蓝调终于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

“你他妈是头驴啊?连亲爹都不认的人这世上也有。”

不知怎么地,白领也气不打一处来,说:

“打这个孬种。”

他说完,还真打了。大家本来在他前女友的事上都有气,这时正好发泄。除了我和无产者在一旁想打又没有打之外,其他的人都打过他几下。

程一涛也没有还手,缩在床上哭起来。其他人便停住了。他哭道:

“你们打啊,打死我吧!我正好也不想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蓝调骂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要怨天怨地的。”

那天晚上,我们像斗地主一样,把程一涛的不良习气控诉了一遍,他也很后悔。实际上,我们都是为他好。



9月3日 晴



自从把程一涛打了以后,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一些。他自己也仿佛解脱了。

他后来的女友来找他,他也没理。大家觉得他有了一些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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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她是个性感的女人

9月4日 晴



课越来越少,大部分人还是抱着外语书啃着,对学习恨之如骨。拿传呼机的人越来越多,课刚上到一半,传呼机就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时尚的东西越来越多。

今天,无产者说,西门外开了个网吧。这可是新鲜事儿,但无产者说,上网费挺贵的,而且上网速度特别慢,很费钱。

这些费钱的事肯定与我无关。升入大三时,心中的荒凉感和迷茫感无端地增加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游离于同学之外。我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图书馆和街上度过的。假如我没有接触边大师,我对哲学和宗教也不会那么热衷。现在想起来,虽然边大师有些邪,但他提出的很多问题却一直缠绕着我。阅读和思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有一段时间,我如痴如醉地读着尼采,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尼采本人。我的孤独感似乎有了一种虚无的依靠。有一段时间,叔本华又成了知己朋友,人生的虚无感油然而生。读来读去,人生最基本的问题还依然是个问题。

班上来了一个留级生。他在去年因为失恋精神失常。在此以前,据说他有非凡的才华。他能把莎士比亚的著作倒背如流,能把我们最害怕的小说《战争与和平》和《约翰•克利斯朵夫》读上两遍,并能把其中的章节背诵下来。这的确是个奇迹。至少在我们这一级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他和我一样,不怎么跟人来往。他住在我们隔壁,我们进去他只是看看,并不跟我们打招呼。听他宿舍的同学说,实际上,他还是精神有些问题。他在半夜里会梦游。有一天,有人跟着他出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他从卫生间的破窗户里爬出去,然后到自行车棚前。有些是没锁的车。他似乎也知道。他便骑着自行车出了学生区。月光很亮很亮。他来到一个蓝球场内,开始一圈一圈地骑。他越骑越快,越骑越快,转的圈也越来越小,看得人简直要疯了。但谁都知道,梦游的人是不可以被叫醒的,那样他会死的。眼看自行车快要翻了,他却慢了下来。然后他又悄悄地骑着回去,原从卫生间里爬进去,上床睡着了。第二天问他晚上去了哪里,他摇着头说不知道。他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这事情在班上被传得神乎其神。我却很为他可怜。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另一个真实的我。我想我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变成他那样。这种恐惧使我对人生更加失望了。



9月5日 阴



下午没课,大家都在沉睡。大约三点钟时,我忽然惊醒。原来是窗外一棵老树的枝丫经不住一只麻雀的重量而断了,把那只麻雀惊飞了。其他人还在沉睡。再也没有别的声音。阳光闷闷地打在窗上。

我突然莫名地绝望起来,感到世界末日来临。我赶紧起床,到外面透了透气。天气依然很闷热。我非常地绝望,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人生忽然失去了意义。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没有过这种异常的绝望。我有的是悲伤与痛苦,但只要想想父亲和弟弟,只要想想我早逝的母亲,生活的勇气和意义就找到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亲人的意义也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世界。我那么孤独,世界那么无情。我们仿佛也互不相干。



9月7日 晴



自从无产者发现网吧后,他的人生似乎有了归宿。只要没课,他一直在网吧里泡着,而且晚上也不回来。第二天见他人时,就见他脸都成了黑色。上课的时候,他就爬在桌子上睡觉。马飞在课间听说后,就笑无产者:

“肯定是看了一夜的黄色网站。”

马飞很早就有了自己的电脑,很早就有专线上网了。他对无产者说:

“这也好,以后我们可以在网上聊天。”

在无产者的这种精神鼓励下,蓝调和白领也跟着上网去了。



9月8日 晴



我有我的地方。

黄昏时分,我一个人坐在学校西侧一个废弃多年的养殖场旁边。很多棵大柳树环绕在养殖场周围。不远处有一些堆积的垃圾。大概人们都觉得这里肮脏很少来这儿。可我恰恰觉得这里很干净,是一个世外桃源。我是在不久前发现这里的。黄昏时分,我总是来这里读书。偶尔会有几对恋人在这里徘徊,但很快就走了。没有我认识的人,只有我自己。夕阳残淡地打在树上,仿佛在树上做着最后的绝望的停留。远处山坡上的楼宇间挤出一些绿色来,但仍然显出大自然绝望的神情。

连续几日来,我一直感到绝望。

今天,我忽然间想到了自杀。



9月12日 阴



今天的课我没去上。中文系的课越来越没意思,逃课的同学越来越多。一节课有十五个人上课就很不容易了。老师们也习惯了。似乎没有人来管这件事。我只上一个女教师的课,倒不是因为她的课上的好,而是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女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漂亮的少妇。我从小就对少妇有一种迷恋,总是偷偷地跟在她们后面观察她们。只觉得她们跟做姑娘时就是不一样,但哪一点不一样我是说不上来的。那种别样的感受比最香的食物还要有吸引力,我闻着,看着,心里痒痒的。因为天气还很热,她的打扮也有几份性感。透明的衣服把她身体的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我特别爱看她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时的形态。那时,她那丰满的十分性感的臀部就能大略地看见了。当我发现这一点后,我总是坐在前排,以便更清楚地看到她。要是前一天晚上看了毛片,第二天再看她时,好像她就成了录相中的女主角,在脱着衣服,用她的丰满的大腿,丰满的双臀,以及她的双胸,一点点地逼近我。而我也渴望着,渴望很久了。我在幻想着像录相里那样和女教师在荒山野林间做爱的情景,甚至我偷偷地来到她的房间,在瞒着她的丈夫和她偷奸。她是个荡夫,除了我,她还跟很多男人做爱,向他们展示她的肉体。我只是因为要和她做爱才和她做爱,我并不考虑是不是爱着她……但突然间,我就会想起颜真,想起我们那晚的情景。我就觉得伤感。

我一直觉得这是种罪过,因为她是老师。我也一直认为全班的男同学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亵渎,没想到很多甚至全部男同学都有这样的不良幻想。在上完她的课回到宿舍时,总是会有人说她的身体的性感在哪里,甚至有人说下流话。我也就坦然了。大概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那样的坏念头——只要她是个性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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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9月18日--10月22日

9月18日 阴



无产者收到了一封信,看过后就愣愣地坐在床上不说话了。我有点害怕,便问他:

“怎么了?”

他没听着。我又问:

“是不是女朋友来的信?”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没有任何表情地又低下了头。然后他把信又看了一遍,说:

“女人怎么都这样?”

“怎么了?”

“她说她已经和她的老板上床了。”

“她这是要和你分手。”瘦长老说。

“她就是要和我分手。”无产者说。

“那你还想什么?”

“我也没办法。”

然后他出去了,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胖长老说:

“唉,世上又多了个疯子。”

晚上不见无产者回宿舍,胖长老有点担心。瘦长老说:

“放心,肯定在网吧里。说不定正在看女人的屁股呢。”



9月19日 晴



无产者一天没来上课。我有点担心他。我和他是同类,我应该为他担心。

晚上,他依然没回来。胖长老也唠叨着。

这一件事没完,另一件又来了。

瘦长老问胖长老借钱,胖长老把身上和箱子搜了个遍,也没找出几个钱来。瘦长才只好又和蓝调借。蓝调问借干什么,瘦长老说,你问这个干什么。蓝调只好借给他两百元。

瘦长老出去后,蓝调就问胖长老:

“他借钱干什么呀?这么神秘。”

胖长老笑了笑,后来悄悄地告诉我们:

“女朋友的肚子大了。”

蓝调就说:

“明着说不就得了,都什么年代了?”



9月20日 晴



无产者终于回来上课了,一看便知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大家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下午,胖长老叫我和他去洗澡。他刚睡醒,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我们走了。

到澡堂后,问他洗淋浴,还是泡池子。他说一样。我们就去泡池子。我们脱了衣服,下了池子。他却突然想抽烟。我们都很惊奇,他以前是不怎么抽烟的。他又穿上衣服,出去买了包烟。然后他又脱了衣服,在池边坐下来一根接一根地抽。我们都洗完了,开始穿衣服。他也跟着我们穿了衣服。我们问他怎么不洗了。他说不洗了。

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宿舍。

从那天开始,无产者得了两个病:烟病和精神病。没想到,在短短的两天之内,他竟然在网吧里染上了烟瘾。说他得了精神病,是因为从那以后,他的有些活动不正常了。



9月25日 晴



瘦长老自从陪女朋友去了一个小诊所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民房,两个人还真过起小日子来了。他再也没有回过宿舍。

蓝调却着急了,他不知道瘦长老什么时候才能还他的钱。

今天又是他的末日,因为他女朋友今天正式要离开他到国外去了。他只是打了个电话,没有去送她。她不想让家人看见他。到火车快要开的前半个小时,蓝调就在宿舍里走来走去。白领就说:

“真没出息。人家不让你去送,你就不去送啊!与其在这里干受罪,还不如去送她。怕什么?大不了不成了罢。都这样了,还……”

蓝调冲了出去,第一次打了车,去了火车站。

蓝调回来时,还有些兴奋。白领问: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肯定是见着了人,还说了话。”

“妈的,我就没管她家里人。我在火车站买了束玫瑰花,跑进去时,正好看见她要上火车。我就冲了过去,帮她把包放好,又把花送给了她。她没想到我会来,当时就哭了。就是她那老爸,妈的,一脸的婊子相。他不喜欢我。我也没跟他说话。我出站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10月10日 晴



马飞突然回到了宿舍里住。他的故事很惊人。

他居然想和那个女歌星结婚。起初是女歌星不大愿意,她不愿意这样快就结婚。后来,马飞便提出分手,她只好答应了。再后来,马飞去跟父亲说这件事。他父亲听了后很惊奇,然后就是大发雷霆。他和女歌星的事他们竟然不知道,马飞从来都没跟他们提起过。更让马飞的父亲想不通的是,自己的儿子还在上大学竟然就要结婚。

就在国庆节,马飞的女友在一次电视上露脸时,当主持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时,她说没有。然后,第二天的一些报纸上也出现了。

他们彻底闹翻了。



10月20日 晴



马飞重新回到校园,这对北方大学的一部分女孩子来说是个大新闻。第二天,就有女孩子来找马飞了。

一周以后,马飞在胖长老的劝说和嘲弄下,他终于想通要和女歌星彻底分手了。第二天,他就有了新的女朋友。他仍然是校园里的时尚代表,仍然是校园里的明星。

然而,马飞已经不习惯住在集体宿舍里了。第二天,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和女友同居去了。



10月22日 晴



宿舍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蓝调和女朋友分别后,刚开始还能打几分钟的长途电话,后来就打不起了。经无产者提醒,他们在网上也可以见面了。可是,过了不久。他女朋友就提出彻底分手。他仍然在网上一封封地给她发着信,希望她能回心转意。胖长老说,这是不可能的。女人的心,就是手上的箭,你只要放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程一涛的学生会主席也没坐成,听说是与他前女友和他不认父亲的事有关。系上领导认为他品质不好。这也是好事,胖长老说。但是程一涛后来的女友把程一涛给缠得很紧。前女友的自杀,给程一涛的心灵带来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他由此也对现在的女友有些冷淡。他想和她分手。可是她不行。后来,他提出暂时分手,让他安静安静,她也不行。

她索性也租了间房子,每天给程一涛把饭做好,等着他。然后他们就住在一起,再也不回宿舍了。这反而使程一涛更加苦恼。

白领想不通,像程一涛这样人品的人,竟然有女人这样死心踢地地喜欢他。蓝调说,这大概就是爱情吧。胖长老却说,非也,女人就是这样,在你要抛弃她时,她才觉得你珍贵。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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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10月30日--11月15日

10月30日 晴



学生宿舍开始安电视,我们宿舍在今天也安上了。

好久没看过电视了。晚上,大家正看得兴起,忽然熄灯了。熄灯就意味着停电。胖长老心生一计,把楼道里的电接进了宿舍。

夜里两点钟时,胖长老睡去。后来我也支持不住就睡去。无产者和蓝调练就了熬夜的本事,一直看到第二天早晨。

早晨是系主任的古典文学课,说是要点名,我们都去了。

九点多钟时,团委书记敲门进来,一幅慌张地神情看着系主任,他说要找我们宿舍的人,有急事。

我们出来后,他说:

“你们干的好事,快去看你们的宿舍吧!”

我们在路上猜着,一定是接电线的事被人发觉了。胖长老吓得不知道怎么办。瘦长老安慰他说:

“不要紧。我们不要说,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楼底下停着一辆救火车。我们吓坏了。到宿舍一看,整个宿舍都被烧没了。电视机也烧成了一堆灰。我们傻眼了。

我们宿舍一着,殃及到了楼上,因为我们住的宿舍还是五十年代建的那种木板楼。楼上住的是大四的学生。



同上



肯定是电视机先着了,然后引起其它东西着了。

胖长老刚开始还撑着。我们都不说话。副系主任气坏了,他说,好,你们都是好汉,既然你们都撑着,你们就都拿处分好了。

胖长老看着我们,我们也互相看着。马飞、瘦长老和程一涛正好昨晚不在,与他们无关。这一下马飞可帮不了我们啦。

下午的时候,胖长老终于豁出去了。他说,电线是他接的。

回来后,胖长老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现在连床都没了。我们都看着他,觉得欠着他的。瘦长老说:

“走吧,胖子,今天先到我那儿去住一晚上。先别想了。大不了……”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晚上,胖长老去了瘦长老那儿,中产阶级和无产者去了网吧,我则去了图书馆。



11月5日 晴



处分终于下来了。胖长老给了个留校察看,我们其他的人给了个警告处分,一年后看表现取消。

我们又出去喝了一次酒。因为我们到底还在上大学,而且一年后可以取消。马飞一高兴,非要一个人付账单。我们不行,非要自己凑,因为我们要还胖长老的情。

这件事总算这样过去了。

可是,另一件大事又出现了。国家安全部的人盯上了程一涛。我们都以为,程一涛在前女友自杀以后可能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原来程一涛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成立了一个诗社,叫光屁股诗社。他任的是社长。当初成立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反对,但程一涛说,现在要让人关注你,要成名,除了骂名人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成立一个没有敢成立的社团,写一些没人敢写的东西。我们都觉得很荒唐,但程一涛自从被逐出学生会后,内心很空虚,便重操旧业,玩起了70后诗歌。光屁股诗社成立后的几天之内,他们就出了一本刊物,并把它们寄到北京一些高校,结果出奇地得到了北京一些高校学生的响应。程一涛收到了很多来信。有一天,他收到了海外一些人的来信。这样,国家安全部的人就盯上了他。

起先,他并不知道,直到今天,他在收到境外一些刊物后,就有人找他了。

他回来后把那些境外寄来的东西全收走了,并写下了保证书。

学校也来人了,告诉我们一定要注意境外的东西。

而程一涛的光屁股诗社倒是还在风光着。



11月6日 晴



我们没处去住,正好女生楼一楼有几间房空着。我们只好搬进去。一同搬进去的还有原来楼上那个大四的宿舍。很多男同学说,我们是因祸得福。



11月15日 晴



住进那儿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就被一阵歌唱声惊醒了。原来窗下有人唱歌,好像还有一架录音机,里面放的歌和他唱的一样。事实上是,他们在一起唱。唱得的确不错。我们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艺术系的学生在练声乐。

第三天早上,仍然如此。蓝调起来看了看,说是有一个学生一边跑操,一边手里提着个录音机,还一边唱着。

第四天早上,还是如此。下午的时候,瘦长老从外面回来,说是新闻系出了个疯子,早上拿着一架录音机一边唱着,一边跑着。我们问,歌还唱得很好?他说是。我们都笑了,说这两天在我们窗下唱呢。

第五天的时候,我们从班里一个女同学那里知道,那个学生喜欢上了艺术系的一个女生,在窗下唱歌,希望她注意。胖长老一听,就叹口气说,这世上又多了个疯子。

可是,我们却受不了。有一天,蓝调终于受不了,他打开窗户骂道:

“你他妈的,天天早上这样乱吼,让老子睡不睡觉了?”

那个学生也在外面回敬着。这下气坏了我们宿舍的人,大家起来要打那个学生。那人却早跑了。

后来,听人说,艺术系的那个女生告到了新闻系,新闻系的主任把那个学生叫到办公室说,你如果再这样,明天就回去。结果第二天他就一切都正常了。

那个神经病走后,我们还是睡不安稳。早上学外语的女生在楼底下又大声地开始读英语了,听说学的是什么疯狂英语。可正是疯了。不过,女生我们倒是不怎么反感。我睡在上铺,早上,只要抬一下头,就能看见那些疯狂英语的学习者在做怎样的口形了。

大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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